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如此，并不意外，故意作弄我似的，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恶劣歹毒的嘴脸，鄙夷道：“以前不是挺会耀武扬威的？”

说完，单手握着腰间长剑，像是想将我惹怒，用剑鞘戳了我两下。

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和他勉强能打成平手，后来打不过他了又有顾行之撑腰，但今时不同往日，该忍气吞声还是得忍气吞声。

我任由他戳了好几下，直到听到他说还没消息，才后退两步避开。

好在他也没太大的兴致继续弄我。

他似乎在寻什么草药，近两日我已经看见他找了好几种，但都没什么效果，他又不让我离开，要我在他身边当牛做马。

银环啷铛作响。

我问顾长祈要去哪儿，他说不知道，别问他。

于是我俩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

烈日当空，不知走了多久，腿下发酸，我有些受不住了，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却发现了远处一座建在潭水上的……庙？看起来很是凉爽。

求着顾长祈到里面歇息。

那潭水自上方的石壁落下，山庙建于其中，雾气蒙蒙中起了一些彩色的光晕，周遭的树木繁盛，倒有些远离尘烟的世外桃源之意。

可庙中并无一人，连僧侣都没有。

只有一尊法相慈悲的神像，盘腿而坐，手持法器，眼角含悲，似是由岫玉雕成。

它神情平和，一看见它，我心中便宁静了不少，不受控制地朝它走去，只觉着心如明镜，从未像此刻这般澄静。

神像面带笑意，我走到它的莲花座下，几乎虔诚地双手合十，朝它拜了一下。

这庙似乎有人常年洒扫，地面一尘不染。

我又拜了一下。

那法相仁慈的神像单腿站立，面色喜极。

不知是哪家供奉的神祇，我竟忍不住想跪在它身下，向它祷告。

“喂。”

陡然响起的男声打断了我心中的念想，那些繁杂的念头堆积在心尖处，令我莫名有些愤怒，我朝那声音源头望去，只看见了一个墨衣银发的男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顾长祈。

忽然想到了什么。

惊诧间抬眼，只见那神像不知何时变了一副愤怒的情态，狭长的双眸上扬，一脸骇人地注视着我和顾长祈。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却又听见了顾长祈的声音：“自诩为神吗。”

他看着那座神像，神情莫名讥讽，可腕上的几根银环却抖了起来，他不置可否地抬手，指尖盈出金色的电光。

下一瞬，那神像轰然倒塌，成了一摊碎石，方才压在我心口处的所有情绪顷刻烟消云散，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轻松。

顾长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看见他闭上了眼睛。

哪怕已经竭力抑制，但周身的气场，以及皮肤上出现的那些金色纹路绝对不会出错，他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忽然想起，幼年时我跟着顾行之与傅上玄至顾家小住时，他有次也如此刻这般。

那是在一个祭典之上。

九洲世族家中都有供奉的神祇，比如傅家供奉的那只司掌风暴的巨蛇。

哪怕强大如傅上玄与顾行之，也自幼信仰着家中的神明。

那次的祭典也是在夏日，金光璀璨的大殿之内，顾家所有人都虔诚地朝着雷鸣闪电之神的图腾行礼，我和傅上玄虽不是顾家人，但也都起了身。

唯有顾长祈，却至始至终坐在团蒲之上，抱着手，冷冷注视着那块图腾，一动不动。

他名字中的祈字，是祈祷之意吧。

长祈。

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