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手顿了顿,轻声说道?:“怎么会,卿婵?”
“你是公主最信重?的人。”她慢声说道?,“公主只?盼着你好好的,哪舍得让你做人质?”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陆卿婵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力感,胸腔里有种说不出的滞塞痛意?。
她慢慢地阖上了眼,声音艰涩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张逢从始至终都?是公主的人,对吗?”
陆卿婵的肺疾严重?得人尽皆知,见她突然倒了下去,周氏吓得花容失色,那一旁候着的大夫也差些?跳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喂陆卿婵服了一丸药,紧张地说道?:“陆少师,您别阖眼啊!”
周氏扶着她的肩,颤抖着手为?她擦净脸颊。
“是,是……”她紧张地说道?,“姑娘,醒醒呀!我什么都?告诉你!”
见到?陆卿婵的唇边溢出血,周氏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都?说陆少师是病美人,可没人告诉她的病竟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难怪张逢会令医官与她同乘。
大夫匆匆忙忙地为?陆卿婵开始诊脉,边将车帘微微打开少许,让外间的风涌进来些?。
她的身上无力,头还?痛着,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周氏掰开陆卿婵的唇,喂她用清水漱口,而后又小心地喂她吃下参丸。
参丸苦涩,她差点没有吃下去。
周氏攥着陆卿婵的手,用厚毯将她紧紧地裹了起来,待她好转后又紧忙喂她喝了许多热水。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陆卿婵也渐渐缓和许多。
柳乂精心地养她多日,连痼疾都?好转许多,她早不是去年那个琉璃身子。
今时?陆卿婵突然发病不过?是因为?气血攻心,加之那迷药的缘故。
但清醒过?来以后,她反倒越发觉得难捱。
陆卿婵禁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哀戚,近乎有些?悲凉。
“为?了永葆荣华,他竟然背叛了自己的叔父!”她满脸泪水地说道?,“都?说张商善钻营,可怎么能跟张逢比呢?”
她这样子很骇人,唇角还?是扬着的,眼泪却也已经滚落了下来。
陆卿婵的声音嘶哑:“他早就知道?张商势大,迟早要倒台……”
“张逢明明有很多种法子结束这一切的,却偏偏选了最阴狠的。”她无力地说道?,“明昌三年张商就请辞过?的,明昌五年张商病重?,加之西南地动再次请辞,可太后要用他,硬生生地将他留着,利用到?了最后一刻。”
陆卿婵抬起眼眸,看向周氏:“直到?明昌七年,太后与长公主羽翼丰满,张商彻底倒台……”
她的身躯颤抖着,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
暴雨声冲刷着车厢的顶部,与霹雳般的雷声混在一起,像是一支恐怖又漫长的歌曲。
抄家前夜父亲与母亲争吵的画面再度浮现出来。
那是陆卿婵偶然窥见的情景,却跟那夜摇曳的烛火般永远地刻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陆卿婵仿佛能够看见杨氏高挑的远山眉,她在厉声说道?:“张商若是能早做打算,就不会如?此?!”
“他再放权,再宽仁也是无用的!他碍到?旁人的位子了,就是不行的!”陆玉暴怒地说道?,“现今别说幼帝和我们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何谓忠?何谓奸?
陆卿婵突然迷惘到?了极致,她阖上眼便能想?起那混乱的一夜。
灯火摇曳,哭叫声连绵不断。
她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在跨越门槛时?摔了一跤。
有一双温柔手掌将她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