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的情绪有些乱,她直起身子,慢慢地抱住了柳乂。
她的下颌抵在他的肩头,安静地抱着他。
就好像这样?,就能好受起来。
混乱的记忆在脑中不断地冲撞,捣弄着紧绷的心弦,浓重的血锈气仿佛就在鼻间,但当陆卿婵深吸气时,闻嗅到的只?有柳乂身上的冷香。
她看了眼掌心,指节白皙,没有分毫的血迹。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凝滞在陆卿婵的心间。
她轻轻地靠在柳乂的肩头,长睫低垂,阖上了眼。
须臾,陆卿婵才?哑声说道:“我做错事了,哥哥。”
她的声线平稳,没有情绪波动的流露,但柳乂能察觉到,有柔软的、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头,将那处的布料悄无声息地濡湿。
他冷静地说道:“你没有错,阿婵。”
柳乂轻抚了抚陆卿婵的单薄的脊背,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手指将尽数拢在掌心。
“旁人要来伤害你,将刀刃朝向了你。”他缓声说道,“自然是要防范的,也自然是要回击的。”
陆卿婵的头仍埋在他的肩窝,身子也细微地颤抖着。
肩胛处的骨,像蝶翅般耸动。
柳乂将她的下颌抬起,半是强迫半是和?柔地令她仰起头:“阿婵,如果是一个陌生人要害你,你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陆卿婵的眼有些湿,但里面蓄着的情绪更令人心神?晃动。
脆弱,无助,茫然。
“都没有错,阿婵。”柳乂吻了吻她的眼尾,“你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是他们欲行杀夺,即便是真将他们杀了又如何,律法也不会判你的罪的。”
他的声音轻缓:“赵崇是曾经做过你律法意义上的丈夫,但也仅是如此了。”
柳乂的动作始终很克制,即便是紧抱着陆卿婵,jsg气力也始终是轻柔的,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只?会有被好好安抚的慰藉之感。
“杀人偿命,没有杀妻就合该赦免的道理。”他将她汗湿的发丝捋到耳后,“没人觉得段明朔是玩弄侍妾,只?会觉得他是残忍地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对?吗?”
陆卿婵的眸低垂着,但泪已经止住了。
听到他的话?,她终于抬起了眸子。
她是很好的孩子,除却幼时骄纵,在长大后一直都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姑娘。
可此刻见到微微愣怔的陆卿婵,柳乂生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曾经他是那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他从来不曾理解过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他不理解她的犹豫,不理解她的隐忍。
更不理解她的恐惧。
柳乂用手指拭去陆卿婵眼尾缀着的泪珠,轻声说道:“从前哥哥也做了错事,你若是在那时生起想要杀我的念头,亦是无妨的。”
她的眸光颤动,睫羽不断地扑闪着。
他低下头,捧起陆卿婵的脸颊。
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鼻尖也微微地相?触。
“很抱歉将你养成了这个样?子,教导你这么多?错误的知识。”柳乂抚上陆卿婵的眼尾,让她阖上了眼,“做妻子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不代?表你要为他付出多?少,不代?表你要原谅他的罪过。”
她在长公?主身边两年,又做了许久的公?主少师。
但根植在陆卿婵心底的东西却并没有来得及改变,那些观念被埋得太深,又被外界日复一日地浇灌。
即便是陆卿婵,也没法摆脱。
这是柳乂一手养大的花,也是他一手毁掉的花。
是他的期许让她变得温婉贤淑,是他的愿望扭曲了原本的陆卿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