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行皱眉看他,没有接杯子。

“你又胡扯什么?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别犯傻。不把他们斩草除根,掉下山崖的迟早不止你的车。”

“……爸,”杨广生拉开老杨的手掌,硬把茶杯放进去,“我助理真跟这件事没关系。我保证。那孩子很单纯的,家里还有弟弟要照顾呢,不会骗我的命。”

老杨握住茶杯。

“单纯的人最容易被利用。”

他晃晃那一小汪澄黄的液体:“你为他搞那么一出,咱们这计划算是废了。”

“也不是完全废吧。”杨广生倒是很乐观,“下午老姚的秘书还给我打电话了,感觉慌得厉害。爸,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制衡比赶尽杀绝好。你说真让我一个人管这一摊子,也不现实。只要以后他们别招我,大家有钱一块儿挣,不好嘛?”

“……”

时至今日自己儿子还是能说出这种天真话来,让杨知行产生了许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彷徨无力感。

老杨:“制衡是有有效期的。证据和法律都是。你不在占领高点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我怕以后你自己处理不了。”

“……我自己?”

杨广生先是怔了怔,然后脑子一转,立刻就把这句话和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觉,以及老杨着手布局之类的各种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他瞪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手放到老杨的腿上:“爸?”

“我这里头长了个东西。”老杨觉得也是时候坦诚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挺长时间了,控制着呢。最近我总有点预感,可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要手术了。到时候,有一定风险人就没了,但也有可能没事。或者,还可能变成个记性不好的傻老头。”

杨广生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放在老杨腿上的手也攥紧了。

“你说人一生病,近的事儿记不住,远的那些倒是越来越清楚了。”老杨放下杯子,还带着茶水热量的手掌拂过杨广生的手,眼睛又看向窗帘。那个米色的窗帘布就像一张幕布,给他头脑里的记忆一个很好的投放空间。那些记忆变得鲜活起来。

“你知道我对你小时候记忆最深的是什么吗。”

杨广生还呆着,没能回应老杨。于是老杨自己说道:“你妈去世时候,你才刚出生没多久。小胳膊小腿的,小拳头跟我手指头一样粗。皮薄得像是一兜水,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掉了。我觉得你妈肯定是把她还没来得及得的产后忧郁症直接传染给我了。我就想,天啊,这样一个小东西,我怎么可能把你养成一个人呢,要是把你弄坏了死掉了怎么办。我一抱你你还没哭呢我自己就先哭,哭得嗷嗷的,我这辈子掉的眼泪也没那时候一天多。那场面简直滑稽。”

这次相反地,老杨这种人笑了一下,杨广生却没有笑。

“然后你渐渐就长得长了一点,”杨知行用手比了比大小,“开始能在我身边爬来爬去了。你跟别的孩子都不一样,特别乖,人家小孩都哭,就你一点不闹。后来有一天,我在炉子前头喂你粥水,那个缸子让炉子给烤得发烫,你脸蛋也红扑扑的,着急想吃,可我逗你不给,你急得不行了,叫‘妈妈’,结果你笑着,我又哭了。”

杨知行看着窗帘的神情更专注了,眼珠闪烁,似乎真有一幕幕影片在那后面流动。而杨广生看着他。这是杨广生第一次感觉到那个雷厉风行的狠角色杨知行真的已经有了年衰的痕迹。

“乖崽,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你曾经是我努力出头的动力。可我还是没保护好你。”他的脸色又变得有点阴冷,“过去的有些事,你怪我吗。”

杨广生握住他的手:“爸,你说什么呢。你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大家都羡慕我。日子过成我这样还矫情的话,整个地球的生物界都不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