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挂着的失望和那质问的语气瞬间穿透了我的心。
重来一世,他依旧能精准地找到我最脆弱的那处,狠狠碾碎。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大人误会了,那天恰好我月信来了实在无法下水……”
他露出讥讽的表情。
“来了月信就不能下水了?当年流寇入城,你扑上来替我挡刀时可没这般矜贵。”
第2章
“那时你还能用恩情逼着我父亲同意和你们盛家定亲,我看你现在是巴不得故技重施倒让我多欠你一点,怎么,反倒是用上苦肉计了!”
“我每日都在堤边巡查,从未有过意外,唯独那日我一人巡查时跑出一个小孩将我撞入水中。”
“盛云舒,这难道不是你人为制造的意外吗?做出这种行径,你又摆出这副姿态,演这出戏给谁看?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他的话语如淬毒的刃,一字一句剜进我心口。
这般毫不掩饰的恶意猜测……
难怪上一世我拼死将他推上岸时,他眼底全是冰冷的讥诮。
原来我赌上性命的真心,在他眼中不过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我心底泛起嘲意,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解释道:
“此前是我不知抬举多番冒犯大人,此后不会了……”
“你别演了!”他直接挥袖打断了我的话。
接着猛地背过身去,不愿再看我一眼。
"盛大人对我亦有恩,他与我父亲的定下的婚约我不会违背,这个亲事我不会取消。”
“你照样是巡抚府唯一的主母。只是这颗心,你休想沾染分毫!"
说完,他拂袖离去。
帘角翻飞间,我隐约看见了对面花船坐着的白衣女子。
是盛婉容。
她唇边噙着笑,眼底淬毒的嘲讽刺得人眼眶生疼。
帘子落下。
好友替我重斟了一杯酒,眼底带着着怜悯。
我仰头饮尽,嘴角苦笑。
我与霍玄,最初不是这样的……
那日我替他挡下的刀刃时,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少年霍玄抱着血人似的我,仿佛抱着易碎的珍宝。
他哭得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地在我耳边祈求:
"云舒别睡,只要你活下来你要什么我都应......"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承诺里不包括娶我。
当两家定下婚约后,他眼中的泪就成了冰冷的恨。
好像在告诉我:你那时就应该去死。
我那时懵懂无知,知晓亲事时只有满心欢喜。
他却命所有人对婚事闭口不谈,对我也越发疏远。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却看不透他的心思。
直到大婚那夜,庶妹入了佛门,做了无忧禅师。
他盖头都没有掀开,对着钟鼓寺的方向坐了一整晚。
我才明白,他早已心有所属。
成婚后,人人都赞巡抚大人不仅做官清廉,为夫更是情深义重。
成婚十年,府中都无妾室,一双儿女懂事孝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我也险些信了这些话,以为时过境迁,他还是明白了我的心意。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些年来每月出去巡视,其实是去了钟鼓寺。
青灯古佛前,他特意求了无忧禅师作陪,抄了五天五夜的佛经,为世人祈福。
香案两侧,她添香,他誊文,每一笔都是不敢言明的遗憾。
这般情深,此生我又怎能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