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的话,杨松刚仰脸想看山芋片,被一件浸透了脏色洗不净的袄裤盖了一脸,这一丈路过去,两户人家的院墙上都架着竹竿,晾了入冬要盖的厚褥和要穿的厚衣裳。
他俩缩着脖子驶过去,驴车顶棚薄,衣裳裤腿轻轻拍打在上头,有些响动,泉九睁开眼。
拐角这间宅院可大,文豆揉揉眼,道:“这不该是张府吗?怎么姓许了?”
“换人家了有什么奇怪。”杨松不知道张家的事情。
毕竟是岑开致的私事,文豆没细说,泉九的脑袋忽然从他和杨松肩膀处探了出来,道:“嘿,张家人搬哪了?”
文豆见他在意,就去问了这许家的门房,也巧,置办了这间宅院的许家还同文豆做着买卖呢。
佑圣观附近的琴行就是许家开的,既卖琴也做个雅客吃茶的地儿,阿囡做的那些花糕酪点,人家很瞧得上。
许家原本与张家就是邻居,因子孙昌盛,有些住不下了,兄弟俩分家,所以许二爷携妻带子搬了出来,就在隔壁,俩兄弟还是照样的好。
许家留客,文豆婉拒往外走,一屁股挪上车辕,对泉九道:
“张家养不住这么大的宅院,只能卖了,两房人分了银子就散了,张申的娘死了,他伯娘带着儿媳和孙子就搬到近旁,就,好像就是咱们方才过来,那晾着金银花的院子。张申自个不知道上哪儿了,许是住在官廨里吧。”
泉九听了冷哼一声,道:“活该。”
原本张申费尽周折得了一个翰林院八品的典簿小官,但做了没几日就叫人给挤下去了,眼下又费了好些银钱在水部求了个官位。
这下倒好了,水部前些年叫肃清了一番,如今在里头的各个实干,逼得他也只能终日与堤堰断漏、沟洫淤堵、碾硙(水转连磨)之类的玩意打交道,没有一丝儿容他钻营上进的缝隙。
船舻、漕运等稍有些油水的差事且轮不上他呢,张申被嗟磨得厉害,日日被指使的满城跑,人都晒得像个老农,背后几个同僚都笑话他,花钱买罪受,使了银子还叫人当傻子!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
那日岑开致和瞿青容从珍宝阁里出来,被事业和情爱滋润着,岑开致美得耀目动人,笑着从张申跟前走过。
张申就那么死死盯着她看,她竟是浑然不觉。张申险些就喊出口了,可车夫赶着马车迎上来,车厢隔绝两人,车轮又碾过水坑,溅了张申一裤腿。
张申低头看看自己裤脚,因差事与雨水分不开,他总戴着斗笠,污水渐渐平复,照出一个神色诡异阴郁的庄汉。
岑开致没有认出他来,但江星阔一眼就瞧见他了。
大理寺地势低,一到雨季就遭水淹,偏偏雨季又是水部最忙碌的时候,湿湿鞋袜又算不得什么,等着好了!
这回,陈寺卿上奏要挖凿沟渠排水的折子终于被批复了,秋日是一年中难得稍干爽些的时候,趁着这个时候赶活,最好不过,入了冬,其实也常常淫雨霏霏,叫人一脚一个坑洼。
水部的意思由上至下,到底还是得张申这些小官们来做。
大理寺大多是文官,还是乘轿来上值的,跟着江星阔的那一拨人倒是各个能骑马,小轿一倒,溜出来一个面孔严肃的老头。
不过老头此时笑着,看起来是难得的和蔼可亲,和着马蹄声,就听那老头笑道:“江少卿,恭喜恭喜啊。”
张申背后一凛,不知为何就低了头颅,等他意识到自己对江星阔这份畏惧时,心中又燃起一份恼恨。
他看不见江星阔,却听得他语气轻快,饱含笑意的道:“那日早些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