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依摇了摇头,道:“我的身子,我知道。就算是养好了,若再生一个,怕是更难过关。我要命,我想活。还好是个男孩,占了长子嫡孙的名头,就算他外祖落了罪,也还能立足。但我出了月子,少不得要给夫君纳妾,在江家也没什么分量。我也不奢求我爹能度过此劫,只盼着明阳能别受他牵连,可他的心性,怕熬不过这骤然的突变,得让他有个想头,想着他的姐姐外甥还要倚仗他,能挣起来。”

施明依生了个孩子,却更像是个换了个脑子,生死关头走一遭,才知什么叫有命才有福,没命金山也无用。

岑开致蹙了蹙眉,道:“你儿子金贵,多少人围着他打转,你弟弟怎么说也是个儿郎,用不着你这么殚精竭虑的为他打算。这信我会交到你弟弟手上,你且养身子吧。照你所言,日后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没了这副身子还怎么过活?”

话一出口,岑开致稍有几分后悔,未免交浅言深了些。

施明依眼圈微红,连忙别过脸去。

岑开致都走到门边了,施明依忽然叫住她,道:“岑娘子,你觉得你娘会变卖家产来替我爹打点吗?”

岑开致站住了脚,回头看施明依。

施明依缩在帷帐后,轻道:“她给我的添妆不是落水了吗?原以为是意外,但我总觉得有猫腻,后来才知是她买通了船工,故意将箱笼投进水中。船工又偷偷用渔网拢住了箱笼,拖上岸去黑市变卖还被人打了一顿。因为丝绸是陈年的,虽看不出,但上身一动就容易撕裂,首饰是鎏金的,而银子是掺了铅的,那两箱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岑开致默了良久,道:“我知道了。”

出行这日还算风和日丽,自岑开致和江星阔登了船,临安落一点雨,阿姥就要去拜一拜。

船上也经了几日风雨,但佘家的大船稳得很,岑开致与江星阔摒弃官船不坐,也是明智之选。

到了明州,邹家的仆从远远瞧见了,忙招手,一行人下了船板就上马车。

“邹世伯这么急?”岑开致疑惑道。

江星阔原想跟着岑开致先去一趟,却听见鲁八道:“大人,那似乎是刑部的人,在等您呢。”

“那你先去吧。”岑开致道。

江星阔微一皱眉,对随从道:“荀海,你跟着岑娘子。”

荀海闻言一抱拳,往车夫边上一坐。

江星阔一走,佘博文整个人都松缓下来了,荀海睃了他一眼,他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忙一扬鞭,道:“咱们走吧。”

到了邹家一看,还没寒暄,邹夫人手里一个空空的药碗先摔了,回过神来忙擦去滚落的眼泪,道:“致娘,你真来了。快劝劝你娘,卖谁也不好卖给那孙家啊。”

“孙家?不是说是吴家吗?”岑开致一皱眉,难以置信的问:“可是辱没了漪姐姐的那个孙家?”

邹夫人咬着牙点了点头,当年邹家势微,孙家势大,不过女儿高嫁也不稀奇,因是吴家一个老孺人保媒,邹家三叔就答允了。

可没想到孙家内里腥臭一团,竟有公爹看上儿媳此等罔顾人伦的恶行,邹漪宁死不肯,逃不出去,就一头碰死了。

若不是邹家、岑家听到风声,带了壮丁去要人,且就叫他用病故瞒过了。

这案子最后和了稀泥,孙家推出个下人来顶罪,又罚了很大一笔银子。

银子抵买人命,邹家不肯也没法子,后来邹家三叔索性用这些银子雇了一堆闹白喜事的人,成天躺在孙家的买卖铺面门口号丧,孙家虽报官抓人,但邹三叔大把扔银子,多的是人宁愿蹲几天的牢来换,生生把孙家的买卖给喊败了。

这下场,不够惨。只是后来邹家三叔同岑父死在那条船上,虽是逝者已矣,可这件事依旧是邹家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