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待客厅里响起一声非常轻的敲打声,轻到几乎没人注意,蓝文心却抬眼望向关海,神色复杂。
关海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拉,笑道:“回暖了,我总觉得有鸟雀在我房檐筑巢,老是弄出些动静。”
程朗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我回家一趟,看看陶欢有没有回去。”
笃
又是一声轻微的响声,像鸟啄木头的动静。
程朗起身与关海道别。
蓝文心不舒服地打量客厅里的几幅动物挂画,关海一向喜欢收藏动物装饰,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动物,奉神一样供着它们,试图复刻一版圣桑的《动物狂欢曲》。
但是十年过去了,他自己的动物狂欢系列里并没有多少完整曲目,圣桑最出名的作曲是《天鹅》,关海也有自己的《天鹅》,只是传播度远远不及前者。
蓝文心若有所思地捏手指,趁关海不注意,他微微侧身,对韩以恪说了两句悄悄话。
韩以恪眉头微蹙,按蓝文心的提醒去凝神静听。
笃
声音从客厅里传出。
韩以恪与蓝文心面面相觑,蓝文心不出声,眼睛往右瞥,示意是从最右边的墙壁发出的声音。
客厅里有七幅挂画,最右边的那幅,画着只趴在地上的乌龟。
蓝文心的心怦怦乱跳,反复提醒韩以恪:“小韩,我害怕,你等一下务必保护我。”
韩以恪把右手伸进外套口袋,快步上前拦住程朗,与他低声耳语。
程朗目光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推开他肩膀走回客厅。他站在大厅中央快速扫视墙壁的动物油画,从左到右依次是:
狮子、黑驴、大象、袋鼠、母鸡、天鹅,最后是只小巧的乌龟。
程朗呼吸加重,冲上去欲摘下最右边的画框。
关海激动地拽住程朗的手,“喂,你做什么!”
程朗一把将他推开,关海趔趄几下,撞到钢琴架,他疼得弯起腰,见程朗粗鲁地拆下他挂在墙壁的乌龟挂画。
挂画从墙面脱落那一瞬,蓝文心屏住呼吸,双眼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遮挡了全部视野。
沉默的乌龟、一动不动的乌龟、被关海视为创作灵感之一的乌龟,在这幢房子里有两只,一只摆在关海的神龛上日日瞻仰,另一只则藏匿在挂画后供他玩赏。乌龟没有声带,尖叫也只是徒劳,活动仅能四肢着地,像狗一样爬。
关海坚信,只有掌控好自己的灵感缪斯,缪斯才会反哺他灵感。
无论是人还是神,在痛苦中挣扎才能展露出易碎的美感。因此,陶欢的四肢被铁链缠绕,捆住手脚的链条相接,他蜷缩成乌龟的形态被困在墙体内,等关海在夜深人静时开始作曲了,挂画移开,墙内的“乌龟”才得以吸取新鲜空气。
程朗怔怔地看着墙内的光景,心脏像墙体般被挖空了一块,他咬紧牙关,突然转身向关海的下巴挥拳
砰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像骨头碎裂的声音,第二拳、第三拳,接连落到关海身上,从血肉里滋长的愤怒,又一拳拳地打了回去,直至血肉模糊。
关海怒斥他无理取闹,程朗一拳砸向他鼻子,手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关海的鼻血。他边挥拳边骂,我跟你讲道理,我跟你讲道理,你算老几,操你爹的!
蓝文心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只觉得心跳像拳头一样暴动,每拳都像落在脉搏上,打到心脏扑通扑通的,他流着冷汗小声问:“真是陶欢吗?”
韩以恪用手心贴紧他双眼代替回答。
渐渐地,韩以恪感受到掌心一片濡湿,有液体沿着掌纹流下,逐渐湿润了他的整只手掌,而蓝文心仍是紧紧攥住他另一只手,不言不语,用力到手指骨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