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暝依言退下,顾峤放下了手中蘸着朱砂的狼毫,连带着将奏折给推到一旁,换了一支蘸墨的笔,又拿出了信纸来。
没有直接落笔,顾峤偏头,问垂眼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商琅:“先生可知除了世家宗祠当中,何处还有他们的谱牒?”
早年世家权重,优待甚多,如今户部手中的籍册里记录的人丁都不一定能跟实际对得明白,除了宗族谱牒,顾峤一时间还当真想不到其他地方。
“陛下或可问一问京兆尹。”商琅开口。
户部毕竟是掌管天下户籍,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会兼顾到京都当中。
因而大部分京都人士提及户籍之事,首要想到的还是户部。
至于京兆尹,在京都当中倒是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以世家的地位,平日接触的也大都是朝中官员,若是幸运一些,他们或许当真能在京兆尹的手上寻到点有用的东西。
顾峤点了点头,提笔落墨,一边笑着道:“若是没有先生,朕当真不知晓该如何了。”
商琅自觉到一旁来给他研墨,无奈应和:“以陛下聪慧,如何能想不到?”
只不过是顾峤习惯了去依赖他,在思索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问他,商琅一开口回答,顾峤便不会再去多想。
商琅想到这,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眉:“陛下……也莫要太依赖于臣。”
嗯?
顾峤忍不住抬头瞧他。
如今商琅同他说话的确是直白了不知道多少,顾峤也乐得与他坦诚相对,便笑他:“先生莫不是担心朕太过依赖先生,以至于变成了个不知思索的傻子?”
顾峤比他说得更直白,商琅抿着唇没有开口,帝王便抽出手来,小指轻勾了一下他的衣袖:“先生不必心忧,朕只是信任先生才如此哪会有那么傻?”
如此毫无防备地来信任他,已经够傻了。
商琅心中一叹,没将这样的话给说出口,只是放下墨块,反握住了顾峤的手。
顾峤试探地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先生,”他轻叹,“你这般,朕就写不得字了。”
商琅这才松手,没说话,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看着顾峤给京兆尹书信,要他查朱家的人。
放下笔将信纸给折起来,顾峤封好之后就直接交给了云暝,要他亲自交到京兆尹的手上。
好在如今京都当中的官员大多都是顾峤信得过的人,京兆尹也与世家没有什么关系,在收到了帝王书信之后很快便寻到了顾峤想要的东西,连夜送到了宫中来。
顾峤直接将籍册丢给云暝,让他按着去查朱家当中的人丁,防止有其余人再混进来。
他已经给了朱家一个不错的退路,若是朱五德还要同他对着干的话,那也就不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将事情完全安排下去就已经入了夜,奏折处理了个七七八八,顾峤在用过晚膳之后将剩下的给解决了,便什么都不愿意多做,犯了懒只想要沐浴歇息。
没有让宫人单独备水,两个人直接到了温泉去,如今已经坦诚相见过,便不再顾虑那般多,顾峤利落地解了衣裳下水,将自己埋进去,只剩一个脑袋露出来。
商琅很快便贴着他一同下了水,顾峤原先阖着眼,听见水声才瞧过去,手腕就猛地被人抓住了。
流水温温柔柔地缠绕在侧,模糊了触觉,顾峤眸子一颤,茫然地看向商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这般。
水汽蒸腾,两人眼前都蒙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商琅喉结滚了滚,凑近他,这才瞧得清晰:“陛下不是说,要在夜里么?”
顾峤脑袋发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可这是沐浴。”
“沐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