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听见了玉扳指敲击御案的声音。
少年天子忽然笑了,“朕登基不过旬月,衡弟就急着离京?母后昨日还说要给你个实职。”
窗棂透进的阳光将皇帝的身影拉得极长,恰好笼罩住他。
箫无衡盯着地上交叠的阴影,觉着太后还是太高看他了。
想用实职把他的心养野了。
只可惜,他现在心野的只想去赛里木湖。
“臣弟胸无点墨,只怕辜负圣恩。”
他朝皇兄叩首,玉冠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求皇兄成全。”
良久,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肩头。
再抬头时,他看见皇兄眼底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罢了,封你为晋王,留在京中享清福吧。”
“你喜欢这沉水香?”皇帝突然又开口,“喜欢的话,我叫人给你送去。”
箫无衡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果。
“臣弟谢恩......”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箫无衡看见皇兄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珠帘掀起时,箫无衡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太后扶着女官的手缓步而入,九凤金步摇在鬓边纹丝不动,“本宫是不是来得不巧?”
巧,太巧了。
巧的不能再巧了。
“儿臣参见母后。”兄弟二人同时行礼。
太后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瞧了一眼御案上的奏折。
“皇帝又熬夜批奏折了?”太后的声音带着嗔怪,“不是同你说了,这些军务已经交由摄政王处置了吗?”
箫无衡不敢抬头,强行假装自己现在是个聋子。
也幸好,太后对现在才刚刚十五岁没有丝毫威胁的他没有丁点兴趣。
说实话,他很佩服太后。
让刚弱冠的皇帝坐在龙椅上当靶子,前朝有摄政王掣肘,后宫有她亲自掌控,连兄弟间猜忌都是她精心设计出来的。
他突然有些同情皇兄了。
原来他跟皇兄都活在囚笼里。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知道皇兄的结局,却不知道自己的。
“母后,”他再抬头时已换上懵懂表情,“衡儿只想玩乐,不想操心。”
太后忽然轻笑出声。
她抚过皇帝苍白的脸颊,又捏了捏他故作天真的脸,“成,那你就再玩几年,以后可还是要为你皇兄分担的。”
分担不了一点。
箫无衡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
这么又过了两年,箫无衡觉着他可以继续躲下去的时候。
完了。
箫无衡心想。
他下午坐在茶楼里,就那么一瞥。
马车的帘子被春风掀起一角,轿中少女正巧抬手扶簪。
茶盏停在唇边,碧螺春的清香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妈妈,他恋爱了。
不过弹指间的事,箫无衡却觉得有支蘸了蜜的箭扎进心口,疼得他指尖发麻。
“你说她是谁?”
“姜家嫡女,姜盈,刚刚及笄,尚未定亲。”墨鸦的声音再次响起。
箫无衡乐了,这姑娘难不成还是他命定的妻子不成?
不对,他是不是被人做局了?
也不是,是他先瞧上人家的。
这荒唐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