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关窗时,瞥见檐下冰棱正在午后的阳光下滴水。
这景象蓦地让他想起十七年前。
是这样一个晚冬的傍晚,秋烟站在回廊下等他下值,呵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
她站在那株尚未开花的海棠树下,手指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夫君,”她轻声唤他,“我们有孩子了。”
记忆中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与此刻檐下的滴水声重叠在一起。
孩子长大了,那个人却不在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
姜府后院的海棠才冒出嫩红的花苞,几枝早开的却被夜来的寒露打蔫了,垂在青砖墙头,像倦极了的美人。
姜窈寅时三刻便被夏蝉叫醒了。
窗外还黑着,只东边天际透出一线青色。
姜窈拥着锦被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不早,”外间的春兰听见动静,忙端着铜盆进来,盆沿还搭着条绣迎春花的帕子,“前院的人都来催好几回了!”
姜窈将双手浸入水中,水温刚好。
水中浸着干梅花瓣,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在帐中漫开。
晨光微熹时,姜窈已梳妆完毕。
因是及笄礼,便在脸上用了些脂粉,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
铜镜前,春兰正用桂花油为她梳头。
镜中的少女杏眼琼鼻,鸦羽般的发丝垂在腰际,倒真有几分“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韵致。
春兰将最后一缕散发梳顺,“小姐今日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窈儿,”姜老夫人扶着紫檀拐杖进来,见孙女已收拾妥当,眼底泛起心疼,“委屈你了。”
姜窈转身行礼,“哪里委屈了?”
“前院里摆了十二张八仙桌,”她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父亲还从苏州买了活蹦乱跳的鲥鱼回来,这怎么能算委屈?”
虽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但她的及笄礼,已经是姜府现在能置办出来最好的了。
姜老夫人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能这般想最好,你父亲虽忙于公务,心里也是记挂你的,那鲥鱼难得,他特意命人快马加鞭从苏州运来,便是想让你在及笄礼上尝个新鲜。”
姜窈抬眸,眼中漾起笑意,“孙女知道的。父亲昨日还来我院里,嘱咐我今日莫要紧张。”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只是......孙女有些怕。”
姜老夫人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怕什么?与祖母说说。”
姜窈抿了抿唇,轻声道:“怕日后……不能常伴祖母膝下。”
她抬眼望向姜老夫人,眼中似有盈盈水光,“孙女舍不得您。”
姜老夫人心头一酸,将她揽入怀中,“上次可不知是谁盼着出阁呢,如今倒是舍不得了。”
姜窈靠在祖母肩头,“这两件事又不耽误。”
姜老夫人松开她,替她理了理衣襟,“今日叫你母亲给你戴簪如何?”
她扶着紫檀拐杖,目光落在孙女身上,眼底藏着难以言说的怜惜。
姜窈指尖微顿,抬眸看向祖母。
明白祖母的用意,祖母年事已高,是怕自己日后出嫁,与娘家生分,才特意让沈氏来行这加簪之礼。
沈氏虽不是她的生母,但不曾苛待她半分,甚至处处体贴。
论礼数,今日这簪,确实该由沈氏来戴。
姜窈轻轻抿唇,随即展颜一笑,“祖母安排便是,孙女听您的。”
姜老夫人见她应得干脆,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孩子,你一向懂事。沈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