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府门内,谢余年才收回目光,翻身上马。
原本半阖的眸子倏然清明,眼底一片沉静,哪有半分醉态?
一旁的元正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没醉?”
谢余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缰绳。
他又不是萧无衡,喝那么点都能醉。
不过这一招倒是挺好使的。
元正挠了挠头,仍有些不敢置信,“可您方才在马车里......”
谢余年侧眸瞥他一眼,元正立刻噤声,“回府。”
......
御书房内,皇帝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桂花树,如今入了冬,枝头最后一片枯叶摇摇欲坠。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棂,像在等待着什么。
“陛下,摄政王到了。”盛忠躬身禀报。
皇帝收回目光,转身时已换上一副带着笑意的面容,“快请皇叔进来。”
殿门被缓缓推开,摄政王萧旌大步走入。
他微微躬身,“参见陛下。”
“皇叔不必多礼。”皇帝轻笑,“今日召皇叔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萧旌直起身,锐利的目光直视面前的皇帝。
“陛下可是为了秦太傅的折子?”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叔,”皇帝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怪朕的身子不中用,否则皇叔也不必替朕去主持祭祖狩猎。”
鎏金兽首香炉青烟袅袅,皇帝转身走向御案。
案上摊开着一道折子,是秦太傅今日早朝后递上来的。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条罪状,结党营私、擅权乱政......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祭祖狩猎时宣阳侯之子刺杀谢余年乃摄政王授意,赫图防备图泄密一事恐另有隐情”。
“秦太傅这字不比当年啊,”萧旌伸手拿起那本奏折,随意翻看了几页,“啪”的一声将奏折地合上,“不过人老了,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皇叔,宣阳侯赵氏三百余口皆已伏诛,唯独世子赵若钦在呈递认罪书后下落不明,”皇帝忽然抬眸,“此事......与皇叔有关吗?”
“是,”萧旌无所谓道,“我与他有些交情,他如今没了家人,如今家破人亡,臣收留他,有何不可?”
御书房内霎时寂静。
皇帝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毕竟是罪臣之子,皇叔收留他难免落人口舌。”
萧旌忽然笑了,“陛下在担心我?”
“秦太傅所奏之事......”皇帝轻咳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擦了擦唇角,“涉及朝廷法度......”
“证据呢?”萧旌突然打断,“赫图守将通敌卖国的手书,兵部存档的求援军报,宣阳侯与北狄往来的密函,陛下要查,臣这里应有尽有!”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皇帝哑声,静静地看着面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皇叔。
“收留赵氏之子只是臣偶发善心,”萧旌突然单膝跪地,“但臣对陛下,绝无二心。”
“皇叔这是何必?朕自然是信你的。”皇帝伸手欲扶,指尖还未触及对方衣襟,萧旌已霍然起身,仿佛刚才的下跪只是一个形式。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待咳声稍止,皇帝苦笑道,“皇叔你看,朕这身子,实在没有心力去彻查此事,不如就由皇叔暂时回避朝政,待真相大白......”
“西北戎族连破三城,南境漕帮聚众造反。”萧旌声音陡然转冷,“陛下觉得,满朝文武除了臣,还有谁能镇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