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裴涿邂面色更差。
竟是连薛夷渊都是这般想的。
若是妘娘执意要离开,还能说是她被那些年少的情分迷昏了头,可薛夷渊呢?他分明也心悦妘娘,甘愿放手便罢了,竟也愿意让妘娘做出这种选择……仅仅是因为那些过去的情分?
他苦笑一声:“听你一言,我还真有些好奇,他们的过去究竟有多少山盟海誓、情比金坚。”
薛夷渊将杯盏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哪里有什么山盟海誓,妘娘生在乡野,过的不过是寻常日子,可一日有十二个时辰,妘娘与他便能待上九个时辰,甚至有时候做梦也要梦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份情早便深入骨髓。”
他笑裴涿邂的不自量力:“就凭你个半路杀出来的,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得,凭什么觉得妘娘能为了你留下来,比死去的人更难比过的,便是死而复生之人,我若是你,便早些放她离开,最起码还能给她留个好念想,别让她日后想起来你,有的只有嫌恶。”
这话算是深深刺痛了裴涿邂,他脑中互相起方才与妘娘分别是,妘娘的神色。
确实,非常嫌恶,连多见他一面都不。
即便她也曾温声软语唤他夫君,即便他们曾一同教养过宣穆,即便她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即便她不惧同他一起死在山间,宁可力竭也要将他带上山。
与那瞎子对比起来,他也仍旧是半点都比不上。
似乎是心有不甘,又似是想要薛夷渊也同自己一般陷入痛苦,他嗤笑一声:“我比不上那瞎子的头发丝,你又能比上什么?”
薛夷渊却是笑了:“这一点我倒是比你强些,我与妘娘自小相识,本就是友人,一般人可取代不得。”
他轻蔑地看了身侧人一眼:“我与你不同,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世间男女不是非要做夫妻才行,一辈子的挚友也不错,将爱慕变欣赏,也不是什么难事,平日里管好自己,少做越雷池之事,不该有的心思也莫要妄想。”
裴涿邂没回答他的话,只觉得这可笑的很。
反正让他看着妘娘同人在一起,他连装做不在乎都做不到,可薛夷渊分明一副可以随时放下的模样。
他此前还想,自己最起码能比薛夷渊强上不少,毕竟他与妘娘做了半年多的夫妻,而薛夷渊只有被拒绝的份儿,可为何如今痛苦伤怀的,只剩下他一个。
裴涿邂抬手捏了捏眉心:“薛统领可以走了。”
他冷冷开口,门口守着的人退回了暗处,就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薛夷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剑站起身来:“叫我过来,原是等着我来骂你一通,你这人当真是有毛病。”
他半点都不想同裴涿邂呆在一处,他怕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长剑出窍真的要了他的命。
不是裴涿邂不能死,而是他不能将家中牵连进去。
现下能离开了,他脚步不停,大步迈出了屋子。
裴涿邂则是没有立刻离开,在屋中又独自一人坐了好久,知道屋中的炭火即将熄灭,暗处之人准备为他换上些新炭火,他这才哑声开口:“不必换了,回去罢。”
他缓缓起身,一路回到暂且留着给他歇息养伤的禅房。
他静静躺在床榻上,不知何时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他似是做了个冗长的梦,他回到了年少时,他立在书房之中,听着父亲说着对先帝大不敬的话,斥责先帝因男女之情误事,竟是有时连朝政都不理,只知晓往成佛寺跑,看一个红颜祸水。
当时的他对此无奈亦不解,如今他身在成佛寺中,却格外感同身受,不忍其受苦,却又执着不愿放手,想来若父亲还在世,应当也会用同样的话斥责他。
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