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车车窗外透过的天光,沈青石想到自己还活着,一时竟有些恍惚。
自曹昭将她扮作尸体送出宫去已过了十日,而沈青石也不曾料想,那日,将她从乱葬岗挖出的人,竟是周槐。
想来,曹昭也十分清楚,这天底下恐怕只有周槐,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绝不会对外透露沈青石还活着的消息。
非但如此,身为周惊雷的独子,周槐还手握深藏在竹海中的白虹楼。
自从侠冢的秘密见光,白虹楼便已成了这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凶地。周槐想卖都卖不掉,故而,沈青石只有藏在那里才是万无一失。
“快到了吗?”
隔着布帘,沈青石问外头正在赶车的周槐。
即便只是几日没见,但他们却好似已隔了一场茫茫生死,那日在乱葬岗,周槐看到披头散发的沈青石便没忍住,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之后,为了让沈青石这个人彻底在这世上销声匿迹,他们从小道赶往白虹楼,一路上,沈青石都扮作身患麻风的妻子,避开沿途可能的岗哨。
然而不知为何,从京城到江南,这一路似乎都颇为冷清,一问之下才知,近些日子不知是犯了什么太岁,民间疫病四起,怨声载道,已有不少官员上奏,但至今还没得到宫中的批复。
周槐压低声音:“快到了,前头就是青竹镇,等到了白虹楼就安全了。”
失而复得,周槐不敢大意,便是离目的地只剩下十几里路也依旧选择走小道,终于,在天黑之前,他们回到了早已人去楼空的白虹楼。
趁着夜色,周槐将蒙着纱的沈青石带入了楼中,一直到了地下,周槐才松下口气,说道:“青石,这楼中空了多日,难不保会进些小贼,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检查一圈,以免生出岔子。”
“好。”
沈青石点点头,随着周槐一路小跑走开,地下复又静了下来,在一片昏黑中,沈青石又不禁抬起手,像是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做的那样,盯着自己的掌心纹路发呆。
她竟还活着……
直到今日,沈青石都难以置信,曹昭竟会在最后一刻换下她,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她送出宫来。
而曹昭还说,她与杨无间的法子根本奏不了效,最后说不定,还要拖累整个狴犴部一起送命。
“杨无间……”
沈青石默念着这个名字,想到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昭明狱外。
隔着长廊,杨无间遥遥看了她一眼,对她轻轻摇头,沈青石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再回头。
本以为那就是诀别,但是现如今,非但她没有死,杨无间也没有。
蝉蜕被换了,杨无间吃下的不过是一丸普通的丹药,虽然也有个人死在那炉中,但至少,她体内没有陨星。
曹昭说,她可以走,但杨无间不行。
他既要试药,就成了皇上的引路童子,要一直留在宫中,从天听中破解长生心经的终章之秘。
而自然,一切结束后,皇上不可能让他活着。
沈青石想到这儿,心口不由隐隐作痛。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身为蝉蜕,她只要现世便会引来灾祸,也因此,她只能躲。
只是,难道要这样在笼子里躲一辈子吗?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被囚于囹圄,不见天日,不得自由?
沈青石闭上眼,安静地坐在黑暗中,直到一阵轰鸣声传来,沈青石竖起耳尖,听出,是这地下沉寂已久的机关被人重新启动了。
半晌,周槐急匆匆跑了回来。
“青石!”
“刚刚那声音……”
“我尝试了一下,重新用我爹的机关,好像成了!至少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能轻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