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神能依靠审神者之外的人的灵力存活吗?他身体的一部分能依靠灵力保持活力吗?付丧神的身体和刀剑本体的部位有对应性吗?什么样的伤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展现在本体上?

龟甲贞宗恍惚间想起来

他的审神者,那位老人,看到他的显形会那么激动,那么欣喜……不是因为对刀剑的喜爱,也不是对他的期待……

那是垂死之人抓住生机的贪婪。

他的主公抚摸着他的脸,亲手把他的四肢束缚在床上,温柔地在他耳边呢喃着说:“龟甲啊……我的神明大人啊……我快要死了。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您,但你,你能让我活下去的,对吧?你会救我的……”

铁镣咔擦闭合的声音让‘龟甲’有些脸红。

他尚且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凭着对主人天生的驯服和好感,期待地回应了主公的请求:“放置PLAY是吗……啊啊、我也很期待呐!”

然后他和阳光永别。

每一次睁眼,都是刺目的手术灯和高悬的天花板,还有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类,锋锐得反光的手术刀。

从皮开始剥,然后是肌肉,肌腱,韧带,骨头。

他们一寸寸剖开他,分割他,切下他的身体,用不同量的灵力探寻独立的肢体保持活性的奥秘。

刚开始还会做麻醉,但他们很快发现他对疼痛的耐性非比寻常。不同于人类,刀剑化形的付丧神天生对受伤、疼痛不抱有恐惧。有些付丧神甚至会从浴血中获得荣耀感。

疼痛,还能刺激人体组织的活性。

他们放任他痛。

龟甲贞宗被锁在手术台上,侧过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捧着刚从自己身体里取出的胃。

软塌塌的一坨红肉躺在老人枯木般的手中,淋漓鲜血从指缝里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啊、这样、这样……主公大人、就会满意了吗?

他喘了口气:呼呼。敞开的胸腔还没有闭合,还有人在他胸腹里挥舞手术刀。空气溜进鼻腔,穿过气管,进入、进入……喔,他已经没有肺了。就像喝光的奶茶,含着吸管吮吸,只会发出漏风似的呜呜气音。

[主公大人……看过来呀……看我一眼……]

但他还活着。灵力依然顽强地吊着他的命。

真可怕啊,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能活着,还能呼吸,暴露在手术刀下的心脏依然还在跳动。

很快,他会长出新的胃,新的肺。

[主公、主公大人。

夸夸我吧。我其实、不想、不想让您难过……]

他晃晃头到底晃了没有呢?他没有力气了。只觉得圆溜溜的、盘子似的手术灯似乎晃了几下。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脑浆搅成一滩污水,耳边甚至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那一团大脑在脑颅里滚动,呲出红红白白的粘液。

偶尔,他会听到主公的声音。跟他曾经回应的声音一样充满了期待,赞叹着他的器官的美妙。

[……您也、不要让我难过啊。]

多么美丽的生机、朝气、年轻的肾脏……这样的字眼。

然后那人会催促:快点、快一点……

[不要让我难过。]

手术刀矜矜业业,噙着抹锃亮的光,直直地、对准了他的眼球。

[不要让我……]

呼吸一滞。

眼珠在眼角里扑腾,目呲欲裂,追逐着自己效忠的主人。

老人的背越来越驼,面容越来越衰老,每一次见面,岁月都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剐下一块所剩无几的青春,并展示给所有人。让每一个见到这个老者的人都深切地敬畏时间的威严。

那眼光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