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太对丈夫很信任,他也是个瘸子,但人家也不嫌她瘸啊。

人长到这般年岁,两人屋子里干净得雪洞似的。再想想对门姚太太家里那一窝窝的妾,她就更知足了。

婚姻上的知足,是杜太太这辈子除了养出二姐外最引以为豪的事。她把儿子叫过来,温柔地问:“和儿,把稻子种在我和你爹庄子上去怎么样?娘不要你的,我是怕你媳妇偷偷抱去给娘家。”

杜容和对老娘的糊涂心知肚明,马上就明白这是爹的意思,他就摇头说:“不行的娘,儿子已经跟李二少爷说过要种在哪里了。”

对于李家,他们自然是遵守承诺为好。

杜老爷这才没说话,但杜容和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作为一个不太受宠爱的小儿子,他在家庭上也很敏锐,能够很容易就知道父母是为了谁做的事。

二姐是姑娘,他不跟姐妹争这个,但为什么在他和窝囊废大哥之间,父母兄弟总是都更爱大哥?

是他做得不够好吗?

杜容和嘴里有些发苦,转身回来时,他就看到楚韵在屋子里跟妯娌说话。

闵氏因为楚韵出游受了连累,尽管也获得了跟丈夫出行的机会,但她对这个惹了事的小弟妹依然没有多少好脸色,说她:“抛头露面的不是旗人媳妇的本分,咱们家里十辈子也没出过一个泥腿子,挑种子也还算了,做什么还要想亲自去种?”

楚韵对大嫂的责难连头都不抬,一直呜呜点头,闷头做事。

杜容和进门后,闵氏就起身走了,她性子泼辣,骨子里实际比魏佳氏还传统,小叔子大伯子都轻易不见面、不说话。

杜容和走到楚姑娘身边问:“大嫂说你你不生气吗?”

在他看来,楚韵是个有见识有手艺的厉害人,被不如自己的浑人说,有傲气的人很难不发火。

楚韵的理由很简单,她笑:“我顾不上这个,时间太少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楚韵是真对这些事通通顾不上,费了很多工夫后挑出来的种子,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活,这时满心满眼都是育苗的事。

她跟杜容和说:“七月中京城郊外大部分农家才刚开始收稻,但对京西稻这个品种来说,已经到了再育苗的日子。

一亩地要用六七斤稻,我手上的刚好能种三亩地,我打算再去一趟秦家,让他们跟着一起种这个稻。”

杜容和看她喋喋不休地说起稻子的事,又精神又漂亮,心里也是一叹,道:“我真羡慕你能有这么好的劲头。”

楚韵听到这里才发现不对劲,她停下来问:“小荷老师你怎么了?你娘和你爹给你气受了?”

杜容和往芙蓉被上一躺,四仰八叉地看着帐子把事跟她一说,闷声道:“也不算气,就是心里有些不平。”

楚韵有时觉得,小荷老师还挺会撒娇的,但她更关心的是种子,急道:“你别让你爹娘把种子给我拿了。”

“你这么辛苦手都挑起茧子了,我还能让别人拿走?”杜容和翻个身,含笑道:“我跟娘说好了,明日就让李叔带你去田里,要是我有空我也同你一起去。”

看他给自己解决了一桩出行的事,楚韵心里一松,这时才开始想怎么劝人。

她觉得小荷有时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不是楚韵看不上小荷,而是旗人当真没什么生存压力,生下来就被国家养着,稍微努一点力就能做高官。

她住的那个县,县令就是个旗人大爷,只是个秀才就被弄来做县令了,而县衙的的监生老爷却是考了半辈子还能被说是壮年中举的举人。

楚韵甚至还听说隔壁竟然有连秀才都不是的满人、旗人在做大官。

这些情况都说明,对于这个世道的百姓,生在八旗就是生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