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摸他的头,发现是真热,要不是有喜鹊把来龙去脉告诉他,他还真要吓了一跳,自己始终是做儿子的,要是杜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杜容和于情于理肯定留下来把人好好送走。

他就这么想把我掐在手心里吗?为此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

“爹正值壮年,什么病只要睡一觉就都能好一大半儿。”杜容和光这么想想都觉得胆寒,总觉得眼前坐着的不是人是什么没人情味儿的怪物似的,他伺候杜老爷漱口、梳头、上茅房、吃饭,不停安慰会好的。

就是一个字没说留下来不走的事。

杜老爷很失望,难道他这个做爹的的还没有他的前途重要吗?他可是他的爹啊!是给了他一条命的爹啊!

第二天杜老爷的病又重了一点,第三天干脆起不来身了。

杜容和还是那句话没事的,会好的,吉人自有天相。

杜老爷看得出来儿子态度里透着敷衍,很快就生气了,甚至把怒火发泄到了楚韵身上。

他觉得,只要楚韵过不好,儿子就会服软。

楚韵得此无妄之灾,恨不得拿刀把杜老爷捅了,男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儿,怎么就拿她开刀啊!

幸好杜老爷的怒火不是泼妇骂街,也不是默不作声地让人做针线活、跪着敬菩萨。

这种古代体罚无聊又辛苦,人绵绵不断地做几年几乎就成傻子了,跟星期五没什么区别。

男人要罚女人,长辈要罚晚辈,法子数都数不过来,在这一层身份上修理人,那就简单多了。

杜老爷的招数也很简单,损坏楚韵的名声,把她的身世说出来,让她融不进黄米胡同,容不进杜家女眷,身份低一点儿和身份低到泥土里这里头区别大了去了。

闵氏、魏佳氏能受得了自己的妯娌是真泥腿子?黄米胡同的妇人能允许楚韵跟她们平起平坐?

楚韵身份如此低微,不管谁来下她的脸,他这个做公公的郎氏这个做婆婆的都顶在前头为她说话。他们对她这么好,是大贤德!料想老家那边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

“最近我一直做梦,梦见祖宗说杜家一生为人清正,从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老爷我当年穷困潦倒,也不曾避讳,如今到了小一辈身上,竟为了面子弄虚作假……老三媳妇是个好人,孝顺懂事念旧情,心里只怕也早想着堂堂正正的以丰年乡小楚姑娘的身份行走……以往都是太太和我想差了,才惹出今年一身病。”

杜老爷有些得意地眯起眼睛,侧头叫来贴身的长随进宝儿,伸手拿了二两银子道:“你找几个嘴碎的打打牌吃吃饭,把楚奶奶家乡的事说一说吧,记得要实话实说,不要添油加醋伤了老三媳妇的名声。”

“老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进宝儿作了个揖,拿着银子跑了。

进宝儿是杜老爷死契约奴才,在杜家做了十几年,今年三十多岁,家里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家婚丧嫁娶都指望银子花,没得奈何才卖身为奴。去岁三个儿子成亲,杜老爷给进宝儿出了不少钱,进宝儿对他不说生死相随,至少也发誓忠到后边两个女儿出嫁再想要往哪里跳走的事。

想着多拿点钱,进宝儿下了点狠功夫,杜老爷给的二两银子一点没贪,买了四角酒,糖瓜、爆米花、铁蚕豆用做赌博消遣,又买了热腾腾的杂碎汤、炸豆腐、干碗酪、煮小肠方便赌完了吃酒打小尖儿,剩下一两多全充做的赌资挂在腰上,迎风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