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成见,从今天来看,杜容和认为这人确实也倒霉。

先是娘死了,之后不到一年爹就娶了新媳妇。

新媳妇嘴里哄着他,实际一门心思想把人养废了,可能是前头那个亲娘的教诲有用吧,何显耀虽然不如幼年有名声,但还是顺利地当上了笔帖式。

但这个笔帖式杜容和一直觉得来的很诡异。

因为何显耀补缺前他看过此人的满文、蒙文、汉文记录。

这倒不是偷来看的笔帖式这一行做到顶,就是伺候在老主子身边给他写圣旨,做到老主子语音未落三文已成。所以他们都会在背地里做特殊的训练,比如叫一个婆子丫头来说笑话,几个人一起写,看谁能写得又快又好。

杜容和年纪比何显耀小一点儿,何显耀做这个的时候他不用参与,只需要在旁边鼓掌。

以杜容和当时的眼光看,那会儿的何显耀其实并不具备做笔帖式的能力他写汉字很慢,对许多汉礼也不清楚,精通的是内务府拉帮结派的事,这些事又用不着笔帖式来做。

谁知道人家真的当上了呢?

杜容和诧异一回,慢慢就把事放开了,因为他也要考这个,实在没功夫管别人怎么当上的。

过了不到三年,他也成了笔帖式。

当时杜家请了很多客,甚至连楚东陵都拖家带口地来蹭了一顿,还送了他文房四宝。

这顿饭何显耀没吃下去,他觉得小明变成了大明,以后更难杀了,尤其两个人还在同一个屋子里当差,是个人都吃不下饭,他不光吃不下,甚至还想吐呐!

何显耀经常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这人,那自己是不是就会一直是那个八九岁的小神童呢?

从此他绞尽脑汁地给杜容和使绊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回回愿望都落了空。

只有在杜三爷寒酸的婚事上,何显耀痛快了一回。

他觉得,好运在杜容和头上转了十几年。这回终于要轮到自己了。

杜容和对何显耀的内心活动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这个人特别恨自己,恨到连他爹的的坟都不拜,上赶着要去认杜四爷家里做新爹,用何妈的话说你也真不怕你娘晚上跳出来挠你!

总之,对于如给姓何的上眼药,杜容和求之不得。

他就在密函里大吐苦水,先说了些先祖交情,再不留痕迹地提了两句何显耀当年比不过他的事。

这也是杜小荷的小心机。

他杜小荷是什么人?无非一朵被韵韵捏在手心的弱花罢了,怎么好盼着那些生下来就长着通天纹的爱新觉罗来关心何杜两家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什么何显耀肖想继母,他们都不太敢兴趣,大多都只会搓着手说一句有关外遗风。但只要说到一个人可能背着主子染指了权力事情就完全不同了,这些有头没头的阿哥贝勒马上就会暴跳如雷。

他头顶上这个还好一些,为了仁君不太杀人。

但这句话要写得非常小心。杜容和写了满满三张纸,从何家十八代是卖油郎起家写到何显耀自甘下贱跟不明不白的妇人厮混。

他认识的“主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身份低下的贱人,要是贱人跑出去和更贱的人来往,那这个人在他眼里就是贱人中的贱人,贱得没边。

老主子早就有所耳闻何杜两家的新鲜事,李二怕别人乱说所以他率先写了密折把杜容和告了。

不告不行,不告杜容和就没有反驳的机会,不告,他添油加醋义愤填膺地骂了好兄弟一通。接着就缩在屋子里不敢动了。

他害怕楚韵问他有没有给杜三爷说好话。

李二认为自己说的确实是好话,只是好话不中听而已,做主子的谁喜欢手下人太团结呢?

他们家老主子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