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看看脚下的田埂,不敢相信,她又问了一遍:“阿爷记错了吧?”

李家仆乐呵呵的,不紧不慢地说:“这里确实是大路,只是路让周围人挖了种地了。”

柯老丫看这里头有自己的事也说:“这地方往年少有人来,路闲着也没人走,种了粮食能饱肚子,何乐不为呢?”

楚韵还是不信,道路多重要啊,现代修路都不容易,古代更有明文规定,随便挖要被拉到官府打板子,重的还要砍头流放。

李家仆是个慢性子,看她急得冒汗还是慢吞吞的走,等带人走过了葱地,看得见路了他才说:“奶奶,一处地一处法,一个人一个法,乡下的事儿在这里行不通,你看那里就是和少爷当差的地方。”

楚韵就朝那边看,果然已经有许多带着干粮的劳役在那里等着皂役监工过来开工。

杜容和不用站着等人干活,他要解决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问题,只需要坐在专门的办事处等着衙役上门找他,要是没人找他,那他就不用干活,到点就能走人。

楚韵看见这些人才信了这里是大路。

李家仆又转头给她指着一片地说:“奶奶,东边那片地里没种豆的就是李家的地,你想怎么样都行。”

楚韵又重点看了一遍,见光秃秃的地周围都被用菜围出了一个口字,她问:“这些豆不种在田里种在田边的人家都是佃户和奴仆吧?只有在地里种豆子的是有地的农人是不是?”

李家仆笑:“奶奶眼利,说得半点不错。”

这个道理其实很容易想通。

高门大户不缺地肥,他们能花钱买,能想办法四处搜刮,培育新肥。家里种地的仆人也是财产,一年要种两季水稻已经是重活,豆子这些也就可有可无,要交税的人家宁愿花钱买豆交税,也不愿意再费劳力。

人如牛马,一年四季弯着腰会累坏,主家为了让他们能做久一点,在这点上还是很爱惜的。

楚韵就忧伤地看着小荷说:“真可怜啊,你要倒霉了你知道吗?”

杜容和当然知道,他现在是真被踹了一脚的狗了,看着周围的田脸色也很凝重。

农人都想有自己的地,佃户和奴仆名义上没有,他们就会自己想办法搞一点,比如占一点路种菜,这个菜他们就能悄悄留下来不上交。

仁慈些的地主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杜容和的田里也有这种状况,李叔以前管农庄时待人宽厚,只要求他们要够后车马通行的路,要挖多少路就不怎么管。

有秦家人帮忙看着,野牛沟这么多么年都没出什么事。

大王庄怎么会如此嚣张?

他想了会儿叹息道:“恐怕这些人家家里都是科举入仕,不用缴纳地租田税的小官之家。”

甚至大部分应该都是汉官,汉官更能理解仆从想要占地种田的心,尤其是寒门小户出身,一路苦过来的小官,他们身上很可能凝聚着整个乡的心血,自然对这些人狠不下心,或许他们还巴不得多占些地呢。

楚韵问他:“抽的劳力有大王庄的人吗?”

杜容和:“有,都是佃户和有地的农人,这次要从大王庄修到十里坡,两边的路都拓宽到可以容纳两辆小马车并驾齐驱。”

这里原来就是这么宽的官道,现在只不过是要恢复原状,但可比占路危险多了。

大王庄有地的小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有江南的官,也有云贵川的官,合在一起说不定也能撬动整个汉官党派。

官不官的跟楚韵没关系,谁当官老百姓都受苦,蝗灾时小民在旗官手里吃过亏,汉官也没有饶过他们。

她想不了那么深,只是感叹:“要是要修路,两边的葱苗白菜就都得拔了,这些劳工也要做这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