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安说过,太极宫不止她一人擅音律,太后调教的宫女也会,只皇帝守孝三年,重听声乐,头一回让她拨个头筹。

仅仅弹两回琵琶,就有人坐不住了。

既被识破,春华也不再惺惺作态,敞直道:“你别仗着有倾国之姿,再美的脸蛋,比不上贵重的出身、清白的身子。宫里马上就要选秀,到时大把年轻美貌的贵女,陛下不过把你当个娱人的玩意,你还真以为自己得脸了。”

周蔷不想和春华辩驳出身和贞洁之事,听言选秀,她轻一挑眉,“远不选秀,与我何干?”历来皇帝有几个是后宫空置。

她上下打量春华,妩媚笑道:“我是个玩意没错,那你呢?玩意都可以近陛下的身,你这个太后精心调教的未来妃子,怕是还没被宠幸过吧,那岂不是连玩意都不如。”

萧度敬重太后,宫闱皆知,若是碰了母亲送的宫女,应当会给个位分,以全太后颜面。

春华被周蔷怼得脸涨通红,想起那晚宫人送去紫宸殿的妖娆舞衣,抓此反诘道:“谁像你这么不知廉耻!好歹出身名门,前朝贵妃,却像个青楼妓子一样献媚陛下,不嫌丢人!”

周蔷面不改色,慢悠悠笑道:“我像青楼妓子,那皇帝是什么?贪恋美色的嫖、客。”最后两字一字一顿,拉得老长。

春华哪敢隐喻皇帝,急道:“我可没说!”

周蔷盈盈笑补,“噢,那晚我是很正经地弹琵琶啊,是陛下提出,非要看我跳艳舞。”

皇帝近几年清心寡欲,面对女子不苟言笑,春华实在想不到他放浪的样子。

见周蔷形容不像作假,据收拾寝殿的宫女说,那晚的龙袍和舞衣确实一片狼藉。

她咬咬牙,瞪眼过去,“你少得意,说不定哪天好日子就到头了。”

周蔷不以为意,摸着手上的烫伤,“你看不惯我,大可以请示太后,把我撵走。你想得圣宠,自己想办法去找皇帝。这样针对我没什么意思,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她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后宫的女人,本是一群苦命人。

太后一向护儿,春华没胆用争风吃醋的小事叨扰,咬唇暗恨着,“少假惺惺做贤惠人,你也就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冥顽不灵,周蔷摇摇头,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在后宫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

*

御书房。

周蔷来太极宫几天就不见人影,萧度批了大半天的折子,终是忍不住和泉安说:“周蔷呢,怎么没来御书房伺候,叫她来研墨。”

泉安一怔,随即道:“周娘子手伤着了,小的做主让她歇着了。”

泉安作为太极宫的总管,按理可以直呼周蔷名讳,碍于皇帝意味不明的态度,只尊称娘子。

“怎么伤的?”萧度问。

泉安回:“听说热水不小心烫着了。”

萧度道:“找个太医给她配点药膏,不要留疤。”

“是。”

“每日送点牛乳和珍珠粉过去,让她泡泡,好好养养。”

“是。”

泉安见萧度搁笔,疲乏闭眼,询问,“陛下可要听听曲,放松放松?”

没等主子问,他主动说:“宫里的春华琴、萧、琵琶都会。”

“春华?”萧度不太记得这号宫女。

泉安道:“就是太后之前送来的,也擅音律。”

“不用了,”萧度摆手,“我再批会奏折。”

泉安还未走出殿门,忽听身后一声拍案巨响,紧接是奏章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

他忙回身,只见皇帝站在御案前,拳头紧握,面如寒冰,周身的怒气如雨前乌云压顶,顷刻要将这间书房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