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什么地方惹了嫂嫂不高兴,求嫂嫂看在这印鉴的份上,别和她计较。她活了一辈子,也没为自己活过。”

周令容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仿佛一尊精美的木偶生出了精魂,却散发着阵阵枯朽气息。

毕竟世易时移,现如今的无子皇后已经无法再获得欧阳家的鼎力支持。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绵延,存续,当年的皇后可以带领欧阳家走向新的巅峰,欧阳家自然全力相助,如今皇后自顾不暇,欧阳家也学会明哲保身。

周令容自小生活在皇后身边,她知道许多旧事,但她不能说,也不能阻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渐渐给自己打上了欧阳家的标签,事事都以欧阳家为先,忘记了身为皇后的本职是一国之母。

赵妨玉坐在周令容另一侧,她看着赵妨玉欣然品茶,赏景,仿佛并不被她话语中的一切所干扰。

像一团水,一拳打进去,瞬息之后便毫无波澜,连痕迹也看不见一点。

无法测量,也无法看透。

周令容原先也不想选周擎鹤,毕竟周擎鹤与皇后之间隔着多年前的往事,但在诸位皇子中,周擎鹤已经是她们能找出的最好选择。

她没有立场劝周擎鹤放下仇恨,她只能赌赵妨玉,赌赵妨玉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她的妹妹。

赵妨玉听出了什么,也记得周擎鹤曾跟她说过,当年的旧事有皇后参与,赵妨玉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仿佛是点点银河碎屑,也像一层发着光的尘埃。

红润的唇牵出一抹笑,眼眸之中笑意不达眼底:

“公主说笑了,娘娘贵为国母,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只有小心侍奉,断不敢忤逆尊长。若是真有,宗亲府还在呢,不会叫娘娘吃了委屈的。”

周令容拿出了她能拿出的所有筹码,但这些筹码在赵妨玉看来,不够。

一块公主封地的印鉴,一千私兵,就想要让周擎鹤放下所有仇恨,这未免也太看不起周擎鹤,也看不起她了。

若当年之事当真有皇后插手,那周擎鹤这些年生父嫌弃,生母疯癫,明里暗里受的罪算什么?她当初在宫墙之中为了将自己打造成品相足够的诱饵,受的冷落屈辱,又算什么?

周令容是可怜,但她的可怜并不是因周擎鹤才得来的。

她的可怜源自于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背后的欧阳家。

这一切与周擎鹤无关,是她们亏欠周擎鹤。

周令容苦笑一声,僵持片刻还是将印鉴送进了赵妨玉手中。

“那便替我多照顾照顾柔儿吧,她许多事情都不知晓,还是个孩子。”

天边流云本就是途经此地,风一吹便散开,三三两两,似断未断。

一块筹码,保一个人,周令容这买卖做的不亏。

送走赵妨玉,周令柔从边上的假山里出来。

“姐姐为何不将我托付给三皇兄?三嫂对我可好了,天天给我送好吃好玩的,不像二嫂,都没怎么说过话。”

周令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妹妹,有时候都在怀疑,到底是自己比旁人多生了心窍,还是她的妹妹比旁人少了一点灵性。

但那是她妹妹,她一点点抱着长大的。

两三岁自己走路还费劲的时候,便要一道抱着睡的妹妹。

四下无人,周令容将人拉近,一点点摩挲着周令柔的手背:

“柔儿,往后姐姐不在,你少与三嫂她们玩耍,一个人待在殿中,不要出来,等成亲后,也待在家里,不要与三嫂她们走动。”

“你不知道,这世上人人都有许多张脸,有的人见你时带笑脸,等你走了,便能将你骂的体无完肤。”

“你从前是怎么待我的,便怎么待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