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鼓掌,讲谢谢婆婆。
安嫂脸仍红着,是刚刚快走的缘故。她笑着看妮妮,用乡音讲了两句哄孩子的话。
安嫂虽然跟陈麟声不太对付,对妮妮却一向不错。有了些年纪的人,难免不喜欢孩子。
看这场面,陈麟声心中一软。
他抚着妮妮的后脑勺,低首在她额头上一吻:“爸爸马上就回来。”
妮妮点点头。
他笑一笑,转身向施岩仲的房间走去。
施简不在,他已没有顾忌。
五分钟,他最多只给施岩仲五分钟。
他同这位舅父的斗争,自母亲一去不复返后就开始了。
陈麟声记得很清楚,八岁的某一天,他足足挨了施岩仲四个耳光,打到他耳鸣不止,脸颊红肿。
而施岩仲之所以打他,只是因为他不喜欢陈麟声的眼神和表情。他认为,小小年纪就敢瞪人,将来一定是白眼狼。
他要陈麟声笑,笑得愈柔和温顺愈好。
他逼陈麟声调整体态,要他学钢琴,学画画。
学得都是极表面的东西,重点不在创造,而在要纤弱,温顺,清高,但又要笑得平易,要懂得圆滑和做小伏低。
陈麟声不喜欢这样。
他记事起第一件生日礼物,就是玩具枪,按一下便哗哗作响,能打败全宇宙的坏蛋。
直到上中学,陈麟声时不时还是会被施岩仲关进阁楼里面壁,没有饭吃。只因为他翘掉了钢琴课,还看了一部时下大热的警匪枪战片。
十几岁的陈麟声躺在冰凉地板上,饿到浑浑噩噩,确定施岩仲是十足十的心理变态,说不定要把他训练成高级妓女,以后送给哪家权贵亵玩。
这老东西。
陈麟声拧动黄铜把手,打开了老东西的卧房门。
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袭来。
久久缠绵病榻的老男人,发散的味道像尿壶里塞了三只公鸡,又腥又臊。
陈麟声捂了一下鼻子,又挥了挥手,毫不掩饰他的鄙夷。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施岩仲躺在床上,头下垫了两个软枕,正阴森森地看他,像濒死的秃鹫,眼球混浊。
陈麟声站在门边,没有再往前走。
他看着这个苍老的男人,忽然觉得很可笑。其实施岩仲并没有太老,只是他中风瘫痪,整个人都像是提前萎缩了一般。
“叫我什么事,”陈麟声道,“舅父。”
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施岩仲没立马开口,他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瞪着陈麟声。
陈麟声几乎要以为他死了。
可惜,下一秒这人就张开了嘴,喉咙像是灌了半升不会凝固的胶液,混沌作响:“你最近,不安分。”
不安分。
这个惩罚陈麟声的理由,施岩仲用了不下百次,
不过自从他去年瘫痪,施简也渐渐开始做主各种事,这个词用的就少了。
“我?没有啊,”陈麟声耸肩。
“阿简订婚,我听安嫂讲,你不许宾客来看我。”
安嫂。
陈麟声眼神一暗。
他笑:“舅父,你身体不好……”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可以做自己的主,也可以做我的主,做阿简的主,”施岩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打断他,“我告诉你,不可能。”
陈麟声冷冷地看着他。
“不许你这样看我,”施岩仲怒吼,他抄起手边一个相框向陈麟声砸来。
啪一下,相框应声而碎。
玻璃里,是一个穿紫罗兰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陈麟声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