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近来多雨,少年郎君背上背着一只竹编的斗笠,分不清是青色还是黛色的布袍里长出两只如玉的手。
“身为皇帝却终日不闻政事,一应事务都由相公们全权处理,”似是能感知到她的愤怒质疑,薛君笑了一声,“无怪买官贿赂之风盛行。”
垂拱四年,圣后下令销毁乾元殿,改造明堂;不久后又花了一千七百万钱在北邙山修造大佛像(至今未能完成);豫州鼎、通天宫、洛阳天枢,自那时起,中饱私囊、青云直上的就多是地方豪商与朝中服紫服朱的相公们。
外敌不断进犯,各路草莽揭竿而起,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娃能顶什么用?除了大权独握的李修言,满朝没几个人真心在乎国祚,在乎百姓,一个所谓的编外郎官都能倒手卖个三四次,贩鱼贩肉的屠户们大喇喇穿着官袍,自诩是朝廷任命的‘斜封官’。
“说得好!”小小一间茶肆,居然能引出这么多附和之声,“都是皇帝小儿失德,上天才会这样惩罚她!”
“我早说了,从妖后篡国开始这日子就没好过过”
“嗐!你不要命啦!这话都敢乱说?”
六娘子气的脸红鼻子歪,待要上前分辩又怕事情闹大,万一传到老师耳里,此事绝不是抄抄书、背背经就能了结的。
她还记得自己做县主的时候,那时母亲尚未登基,只是个镇国公主,因为是圣后唯一仅存的血脉,兄弟姐妹们甫一出世就会被封爵。大哥姓李,虽有母亲偏疼,却一向不得圣后的喜爱,真正被天子寄予厚望的是与她同父的三哥,只可惜三哥体弱,五岁不到就夭折了。
真的是她无德的缘故吗?当年的神都城车马如龙,繁华热闹远胜今日。
回宫时天色已晚,一如她所料,李相已经面沉如水的静坐在两仪殿等她。
“听说陛下逃了下午的功课,微臣斗胆,敢问陛下是去哪里玩耍了?”
老师的官话就没有丝毫口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一听便知是豪门望族出身。她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敏感似的。
像有什么污垢被人为擦去,又像是有人为她推开了一扇窗,心、眼为之一清。
“老师对朕似乎颇多误会。”小皇帝半支着头,耳垂上挂着两只金镶翡翠的竹叶耳环,“朕不是派人传过话了吗?午膳后略有不适,所以休息了一小会儿。”
“哦?已经请御奉们把过脉了么?”
“微恙而已,不必兴师动众。”
“陛下的龙体康盛与否,关乎天下万民、江山社稷,岂能马虎了事?”
“……”对峙片刻,她有点恼羞成怒,不得不坐直身体,“那便请他们来!左右老师的意见、老师的想法,朕总是反驳不得的。”
时年三十二岁的李修言似是被她气着了,脸上久违的浮现出一星不豫之色,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是夜冯令仪久久未能入眠,躺在床上一会儿怒气冲天,一会儿又暗自得意,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伤心自怜。老师当年为什么选她?母皇驾崩时大哥之子已然长成,冯家近支也有不少适龄郎君,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
因为她小,且是女子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费尽心思的教导她,呕心沥血的辅佐她?凭李家的实力,趁乱篡位也没有那么困难吧?
烛火一跳一跳,越烧越亮,抱着被子恍惚入梦时小娘子迷迷糊糊的记起,今年并非大比之年,那个外地书生为什么会来神都呢?
QQ:2302ss069430//萌皇太女起居注番外四 岂第君子,莫不令仪(三)
番外四 岂第君子,莫不令仪(三)
三月初三上巳节,行过笄礼冯令仪就算是正式成年了。礼部尚书提出要广邀天下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