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呆了段时日,说他不清楚沈氏三兄妹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倒显得过于刻意了。流景定了定神,嗓音低沉:“族长尚且年少,做母亲不易,佑少爷天纵英才,也不该每日拘在屋里。小小少爷若是需要人照看,流景自当效劳。”

沈吝不一定会将孩子交给他,但这般诚恳的态度还是让她满意地笑了声,回过身继续走:“玄乙会有他自己的乳爹,你到底没孕育过,这些事也不熟练。说到照料,我俗务缠身,这回还带了个伤员来。”

雨过天青,湛蓝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绿意。楚鸢推开窗,撑着用白粉砌得粗糙的窗台向外张望。

不远处,沈季正在和人说话,谈笑间一抬头,瞬间愣了一下。

他听说阿姐还带了个美人来,却没想到长得如此玉树临风。阳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风温柔地撩拨着柔亮的发丝,他略歪着头,书卷气里流露出淡淡的疏离,苍白的脸庞比十五的月亮还要皎洁,温润如玉,仿佛仙人遗世独立。

冬日易倦,昨晚的阴雨让伤口隐隐做痛,楚鸢整个人都恹恹的,连早饭也不想吃,趴在窗口晒着太阳。

“你就是让阿姐不顾凶险,闯到王廷去抢下的那个人?”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贸贸然冲到他眼前。

楚鸢打起精神,支着头瞧了瞧他,礼貌地问:“想必你就是沈家的三少爷,长离的幼弟咯?”

两人的关系,沈吝事先已同他言明,对面少年冒出火花的眼神,他并不觉得奇怪:“你阿姐经常提起你。”

提起我?沈季小脸一红,这下倒有些不会了,支支吾吾地斟酌起话语,尽力想挽回一点自己世家贵子的颜面:“那,那阿姐都…怎么说我的…”

“她呀…”楚鸢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朝他身侧仰起脖子,“要不你亲自问问她?”

晨起的军营里充斥着乒乒乓乓的杯碟声,归来的巡逻队倒头便睡的呼噜声,还有军妓们挤在一起洗头抢梳子抢水盆的争吵声。这样的地方,若是原来的沈二小姐自然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的,奈何如今一家老小都在此处,她也只能耐着性子,施施然穿过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嗯?你俩居然在一起。”她发现沈季和楚鸢居然站在一起说话。这两人性格上风马牛不相及,她又惊讶又好奇地靠过去。

“阿姐…”沈季在她看戏般地打量下手足无措,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早上好。”楚鸢将脑袋斜靠在窗棂上,眼神慵倦,透出三分病气,不经意地扫过沈吝身后走来的那人。

沈吝冲他嫣然一笑,主动介绍说:“这是流景,沈家目前大大小小的是都由他经手,要不是因为季儿这个小傻瓜,其实应该留在主宅坐镇的。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他。”

“阿姐!”被当众叫作小傻瓜,沈季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羞,抗议地喊了声。

沈吝瞪他一眼,听见流景恭敬地说:“主人不必过于责怪。小少爷虽然年幼,却有保卫家园、冲锋陷阵的魄力,流景反而是那个拖后腿的。”

“哼,你不要被他这张无辜的脸骗了。”沈吝掐了把沈季鼓起的婴儿肥,收回手继续说,“这是七皇子楚鸢,是贵客,也是我的心爱之人。他重伤初愈,身体虚弱,你让日常照顾的那些人多加注意。”

流景猛地抬头,对上窗户内的那双桃花眼,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收回,声音却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急促:“是,流景知道了。一定会照顾好七皇子殿下。”

楚鸢直起身,默默看着他半垂的眼睑。

“族长好!”一个粗犷的声音见缝插针地从沈季身边响起,透着几分紧张的兴奋。

“你是?”沈吝望过去,是个寸头少年,四肢健壮,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样子,比站在一旁的沈季足足高出两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