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咬掉一半的糖饼在她嘴里转了个圈儿,面纱上的那双眼睛忽地流光熠熠。

“师姐!”花括趁得众人对峙的间隙挪到花扬身边,颤着声儿要说话,却被她一个手势制止了。

下一刻,官兵齐齐向着两人攻来。

数道白光如雨而落,花扬闪身一翻,躲到糖饼摊后。继而随手抄起小贩挂招牌用的长棍,一个空翻跃了出去。

“啊!!!”

随着她落地的闷响,面前官兵惨叫出声。他右足上插着的那根木棍此时成了花扬的支点,她撑臂跃起,洒金石榴裙在月下波光中晃出动人心魄的弧度,像一条水中游弋的长尾锦鲤。

水声哗啦,一朵朵巨浪开在火色葳蕤的秦淮河面,脚下的船跟着猛烈地晃了几晃。

“师姐你真厉害!”

“闭嘴!”花扬毫不客气,一跃闭,长棍就势一甩,又是数道惊响。寥寥数招已是杀得官兵人数减半。

如此凶悍的武力,自然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一时间,所有官兵几乎都只朝着花扬袭去。

铮鸣之中,一道凌厉白光忽至,花扬提棍去扫,触及白光的一瞬,巨大的力道震得她虎口欲裂、木渣飞溅,几乎要迷了她的眼。

再一睁眼,却见袖子不知何时少了一块。光洁的肩臂裸露,像一块白玉,泛着微汗的光。

面前的人似乎也没料到会看见如此一幕,手上一顿,剑锋便失了速度。

就是这一个晃神,花扬利落地抽出腰间软剑,侧身一闪,来到覃昭身后。

“别动。”

她尚且气息不稳,额间细汗密布,唇齿热气氤氲,“让他们把剑都放下。”

身前的人一怔,倒是听话,依言扔掉手中的剑,挥挥手。船上的官兵继而收起手中的武器,都进了船舱。

船板上只剩下她、花括、和被她架着脖子的覃昭。一时间四周空落,只剩河风呼呼地灌进胃里。

“你们跑不掉的。”覃昭倒是淡定,对着岸边挥了挥手。接着花扬便看见河边水楼上、堤坝旁,围上了更多星星点点的光,不计其数。

“咚!”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稳稳扎入三人面前的木板上。灯船上的火光映着锃亮的箭头,火色迷离。

“……”花扬一梗,觉得这似乎是她见过,朝廷对待刺客的最盛大场面了……

也不知该喜该忧。

“那依官爷说,我们该作何选择?”女儿家嗓子本就娇软,那声“官爷”更是叫的莺啼婉转,任谁听了都会酥上几分。

然而身前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只冷冷道:“束手就擒。”

“哦?”花扬哼了一句,声音不辨喜怒。她思忖片刻,转头示意花括跟上,两人架着覃昭往船舱檐子下挪去。

“等下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跳下去。”

花括怔了怔,求证到,“跳河?”

花扬懒得解释,兀自开始数数。

“一。”河风起,吹得檐下灯火摇晃,落在水间,像扭曲的幽冥之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二!”

闷哼与水声同时响起,似乎有人被刺伤了。

耳朵被涌入的河水封住,只能听见隐约的刀声剑鸣。她睁眼,看见身后河面上燃起的熊熊烈火。身边“咻咻”箭矢擦过,但入了水,到底是失了准头和力道。

花扬从来都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她连亲人都没有,更何况是朋友或师兄弟。她从未想过真的要与谁同生共死,更不会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命。

洒金的石榴裙入了水,悠悠散开,像无声晕染开去的金红油彩。

她解下厚重的外袍,独自向更深更远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