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年时间,顾峤一直都在忙着京都当中的事情,几乎是没有离过京,此次微服私访跑到江南荆州来,简直是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最远的一程路。

一直待在京都,就难免一叶障目。边疆的军防的确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的驻扎在边疆的那些将领年年都会入京述职,但地方吏治则不同。

京都附近的州府顾峤还能勉强够上一够,像荆州这般离着京都甚远的地方,他也就只能在知州年底纳贡、上书述职的时候了解一番其中情况。只要闹不出来太多的流民亡窜,只要他们能压制住百姓的反抗,呈现在顾峤御书房书案上的,就只会有一片和乐太平。

“如此来看,朕简直可悲。”顾峤自嘲一句。

“陛下何必如此自责?”见着帝王如此,商琅也没有急着动筷,一双如剪秋水的桃花眼温和地望向他,“功不可一日而成,陛下登基四年有如此成绩,已是极佳,余下的糟弊需循序渐进,如何急得?”

“陛下又并非是无所作为从知晓江南之事,陛下便直接打算好了亲自前往,如此魄力,已是万代所不及。”

丞相大人一开口,对着他句句都是夸赞。

顾峤忍不住哂笑,耳根微微发烫:“朕哪有先生说得这般好?”

朱家的所作所为,顾峤早在京都当中就已经听闻了个大概,也知道如今荆州百姓生活得有多水深火热。因此,顾峤从得知消息的时候,心底就已经憋了一口气,之所以会在今夜骤然爆发出来,与这一路所见也离不开干系。

为了赶路,他们大多时候都在绕着城池走,也不清楚其中百姓的状况,但却也瞧见了沿途零零碎碎的农家。

虽保暖足,但较之京都郊外那些,还要差得远。

京都和周边地方基本已经被顾峤给收拾得差不多,他有野心,希望这整个大桓都能有那般清明的吏治和富裕。哪怕他知道自己就算鞠躬尽瘁百年,也很难去完全地实现这一目标。只得尽力而为。

好在是他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贪官豪吏。不然顾峤毫不怀疑,照着自己现在心里憋着火气的模样,估计能走一路杀上一路。

不过如今没有人直接撞上来给他杀的机会,那就只能由荆州朱家那群人来承受帝王的全部怒火了。

“陛下,时候不早了,先用膳吧,”商琅不想让顾峤在这些事情上继续纠结下去,便开口道,“明日还要继续去赶路,今夜陛下要早些歇息。”

商琅的声音总能轻易地让顾峤安定下来,他一颔首,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埋进心里去,动了筷。

江南多水,这一日时间顾峤都待在马车里面没怎么出来,甚至都没有撩开帘子往外开,一直到夜里停在了水边,顾峤还恍恍惚惚地,有了种踏入江南的感觉。

正是梅雨季节,虽然他们往荆州的路上梅雨远没有东边严重,但一呼一吸之间顾峤还是察觉到其中的潮气。

江南的驿站便远没有北边那样多了,连陆地都被水道分得破碎,放弃皇宫的马车走水路对他们来说风险要多上不少,便只能选择在这些纵横的水路当中绕来绕去,一直到贴近荆州的时候,顾峤才弃了马车,带着一行人走水路,秘密入州。

先前在马车里面他们还可以毫不顾忌,但是现在丞相大人就必须要带上面具了。

用上了面具,顾峤还是不够放心,又给人扣了顶帷帽,给人遮得严严实实。

反倒是他自己坦坦荡荡。

走到了水路上,顾峤才发觉江南的驿站其实也算不上少,只是他们先前绕的路太多,这才没能遇上。

想起这一路时不时要歇在野外,连沐浴都是个麻烦事情,顾峤就忍不住叹气。

江南水路上什么样的船都有,他们两个没打算太过张扬,便挑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