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宸,你再仔细看看,这是我未出阁时穿的红锦衣……”
“那时我常常女扮男装跑去军营,偷看你舞刀弄枪,你一眼就识出了我的女子身份,也认出我是将军府千金,还说女孩子家家不要来这种地方。”
她的声音被风穿透,沙哑得像是被钝刀刮过。
“明明当年,我穿这身衣服,你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为何现在我死了,你却认不出?”
一句又一句泣血之言,陆寒宸听不到,唯有呜咽的冷风在回应她。
河堤边的尸体无人认领,被官兵送往义庄,再派仵作验尸,查找死者身份。
苏洛趔趄地紧跟着陆寒宸一路回了云锦别院。
一袭水绿衫,绾着流云髻的江晚清正在廊下煮茶。
她纤纤素手捏着一小撮碧绿新茶,置入冒着腾腾雾气的青瓷壶中。
“夫君,尝尝我给你新沏的茶。”
“这种事让下人做即可,别烫伤你的手。”
陆寒宸眉眼舒展,朝江晚清大步走去。
他紧张的模样,刺得苏洛一阵恍惚。
以前自己为他沏茶烫红了手背,他却是冷眼掠过:“惺惺作态。”
不管付出多少,都抵不上他怀中人的一个梨涡浅笑。
江晚清被陆寒宸偎在怀中,柔声问道:“姐姐可安好?”
陆寒宸身形微顿:“她闹性子,不在世子府。”
闻言,江晚清的担忧之色又重了几分:“今日听闻护城河边打捞上来一具女尸,会不会……”
她的话尚未说完,陆寒宸骤然打断。
“她那么怕疼怕死的一个人,不可能是她。”
似是提起那个女人,他都觉得心烦。
“若她真敢去死,我还敬她三分。”
说完,他揽着江晚清往里屋走。
苏洛站在长廊,泛红的眼眶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再动。
明明已经死了,心口却像被钝刀反复切割。
是啊,她怕疼。
幼时练剑,手心磨出了血泡,痛得哭哭啼啼。
父亲总说:“我的囡囡太娇气,以后别上战场,还是嫁个如意郎君手握绣花针算了,这样也能一世平安。”
可陆寒宸啊陆寒宸,
世间万种伤害,都不及这三年你对我的凌迟。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就不知疼痛为何物了。
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在脚踝绑上铁环,抱着必死之心沉湖……
这一夜,陆寒宸和江晚清未出房间。
丫鬟进进出出,打了七次水。
苏洛坐在凉亭,听着屋内的男喘女息直到天明。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如闷雷般惊动了云锦别院的所有人。
衙门官兵见到陆寒宸,将仵作调查登记的卷轴给了他。
“护城河的女尸身份已查明,是世子妃苏洛,请世子前去义庄处理后事。”
第5章
陆寒宸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唯有刀削的下颌角紧绷了几分。
义庄停尸房,周遭的空气都透着腐朽的尸气。
仵作在前领路,到了最角落的白布盖着的草席前,对着陆寒宸颔首:“世子爷,请您辨尸。”
男人看着白布下露出的一截青白素手,移开了视线。
“不必了,此妇畏罪自尽,死有余辜,没资格入陆家祠堂,本世子无需收尸。”
说罢,他转过身。
“一把火烧了吧。”
陆寒宸走得很快,快到一旁的苏洛都要跟不上他的步伐。
“陆寒宸,你不能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