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沙拉和粥点,这更适合用脑过度的夜晚,餐厅里油腻的大鱼大肉早在三十岁之后就不再具备任何吸引力。

只是这个夜晚很煎熬,陆维倾当吃完饭,从工作中脱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他恍然地看着报告上的字眼,越看越模糊,思绪飘飘,却有意地避开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朦胧画面,直到手机屏幕闪烁,通知蹦出弹窗广告。

那个还没卸载的同志软件的系统信息,【嘿!夜深了,想找个人聊聊天吗?】

他一刻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这条消息整整五分钟,随后他穿上衣服,径直走向电梯去了观景层的酒廊。

坐下点了杯酒,一言不发地喝着,直到有位优雅成熟的女人坐在他只有两步的吧台边,陆维倾点头致意,对方回以笑容,这是“可以搭讪”的示意,他自然绅士地挂起微笑主动开启聊天,觥筹交错间,音乐电影艺术侃侃而谈,没有他不熟悉的话题,对方的眼里流露出心动的欣赏。

一切都是这么多年训练的本领,他已经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镇青年了。

如今的陆维倾貌美多金,风度翩翩,他会察言观色,也能说会道,像他这样的人,从不缺爱慕者。

他们一杯接着一杯,暧昧在酒精中慢慢发酵。陆维倾在微醺的惬意中看着窗外魔都的绚烂夜景,无数的摩天大楼彰显着灯红酒绿的奢靡,是廉价的金钱也是欲望的顶峰。

原来他渴望的,看多了也不过如此。

旁边的女人声音动听,像极了电台谈心节目的女主持,也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他偏偏想不起上一次想和女人恋爱的感觉。

他永远都不能回到最初的心境里,就像他再想不起那条上学的小溪到底叫曹家沟还是陈家沟。

忽然对话顿住,女人绽放了一个笑容,却冲着他的身后。陆维倾好奇地转过头,只见俊美青年端着一杯酒看着他们,看样子已经站了很久。

“认识?”女人主动发问。

“对呀。”陆旭秋很自然地插入话题,他已经习惯认识陌生人,尤其是年长于自己的人。这也是他两年来习得的本事,他一边顺着话说,一边格外自然地坐在陆维倾的身边。

陆维倾的脸上是被酒气渲染的微红,眼神充满意外,却又十分清明,他没有醉,所以看得很清楚,这是谁。

烦躁感,不,应该是焦灼感涌上喉咙,陆维倾说不出话,只想转身离去。可是这次他的想法已经早早看穿,陆旭秋伸出一只手忽然死死挽住他的胳膊。

“爸爸。”是撒娇的语气。

“爸爸?”女人惊讶地用手遮住的嘴巴,“你们是父子吗?”

“对呀。”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承认彼此关系的陆旭秋彼时眨着眼睛,大大方方地说道。

女人的目光逡巡在他们身上,尤其是那缠在胳膊上的手,又或许是Sugar Dad?她皱着眉,似乎哪种答案都不喜欢,她笑了笑,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眼神,只是找了个得体的借口离去。

陆维倾的脸色很难看,应付外人的风度压着他的火气,但怒火的缘由不仅是为对方的乍然现身,还有那声没把他呛住的爸爸。

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虽然他从没有严令禁止对方不能说,但当陆旭秋逐渐长大,他开始清晰地意识到来自父亲的嫌弃,便反馈着同样的憎恶。他们彼此都不屑于使用任何父子关系上的称谓,有时候故意强调,只是为了讽刺。

大多数时候,他们避而不谈,只有不带感情的你我他。

就像此刻,“你怎么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