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现在这样一个行中医,一个为西医,中西搭配,也蛮好的。”

话语里,穆霭听不出陈藜芦对陈丹玄的埋怨,只有宠溺与一股无可奈何。他抬头神色莫测地注视着身边男人,发现对方正目光缠眷地望向前方的某处。

穆霭顺势瞟去,是陈丹玄与自己的未婚妻。两人正在低头交耳,时不时打趣逗乐的恩爱情侣模样羡煞旁人。

穆霭顿住,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瞳孔微缩,穆霭浑身血液的流动速度忍不住加快,带动他的心脏也狂跳了几下。

原来,陈藜芦一直爱而不得,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早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背德感情,也怪不得这人会被黑暗的怪物压制到如此。

从怔愣中慢慢清醒,穆霭将视线重新转向陈藜芦,心里伴随对几分真相的了解,变得愈发憋闷酸痛。看到陈藜芦,他总会想起一年前的自己。

他哑声开口:“藜芦哥,你……”却在半路住了嘴,脖颈后伤口处猛然传来的刺痛让他脸色发白。

“怎么了?”陈藜芦问道。

不安地抿了抿嘴,穆霭停下脚步。

陈藜芦同样不再往前,他站定在距离穆霭几步远的地方回身,当瞥见男孩儿脖子上的白色绷带时,眼底闪过异色。

作为医生,他很清楚如果那里受伤的话,一定很疼。

高大的香樟树下,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穆霭的身上。他手臂僵直地垂落在两侧,脸色还是不正常的白,一双发晶石般的眼睛在日光下显出类似琉璃的晶莹色泽。

迎向陈藜芦探究的目光和对方嘴边一直带着的“虚假”微笑,穆霭默默握紧了拳。他明白以自己客人的身份,不能说太多,只能用轻微颤抖的音调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问道:“藜芦哥,我们的未来都会很好吧?”

所以不要做什么傻事,不要像他母亲一样做傻事。

曾经,穆霭也确实无数次想过死亡,但是自从与云景阳相识,这种危险想法冒出来的次数似乎正在减少,他知道是云景阳的出现改变了他。

今天看到陈藜芦,穆霭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没有遇到云景阳,没有被云景阳拯救的自己,周身充满了如幽潭般的沉重悲伤。陈藜芦的模样,他太熟悉也太担心,尤其是对方那副像面具一样时刻保持的笑颜,让他看了很是害怕。

穆霭更觉得如果自己不在此刻说出些什么,那么这个人很快他就会看不到了,他不愿意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攥紧手,穆霭眸光闪烁,他咬住发干的下唇,略带激动地直视着站在自己不远处如破碎蝴蝶般的可怜男人,问出的话亦仿佛入世未深的孩童天真地问大人:“世界上真的会有精灵吗?”

未来会很好吧?

一句话使得两人皆心头颤抖,他们都在黑暗中龋龋独行了太久,早就忘记向前看了。

未来会好吗?

穆霭不知道,陈藜芦也没有答案。

但是这一刹那,凝视着眼前少年认真真诚的模样,陈藜芦竟然觉得他好像还可以撑上一阵子。

同为可怜人,彼此的惺惺相惜成了唯一的支持。

陈藜芦忽然很想笑。因为你看,这男孩儿自己都活得脆弱痛苦,却还在让他坚持,真不明白是愚笨,还是过于善良。

秋风扫过脚下的几片香樟落叶,迷了陈藜芦的眼。他睫毛随风颤动,愣了半晌,抬头迎向午时的艳阳,弯唇轻声道:“嗯,会好吧……”

淡淡的回答带着无言的寂寞与最后的挣扎,顺着风传到穆霭的耳中。

“喂,你与藜芦哥都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云景阳搂住才来找自己的穆霭肩膀,坐在圆形饭桌的角落悄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