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敞开着。

吹来一阵寒风,夹着片片雪花。

伏?感觉到了风,看向窗外,道:“下雪了。”

他想往屋外走,松垮的玄锦百兽袍又让他感觉冷得很,他一回头,桌上多了一件月白玉带的大氅。

他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那罗耶佛一眼,拿起那件大氅,披在了身上。

伏?看过很多场雪,最难忘的是在西荒看的第一场雪。他在罪渊无望等死的时候,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雪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在这里看得到。

他披着月白的大氅,胸口还是敞着,懒散地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骋目望去。玉雪飞花迎面簌簌吹来,黛山连绵幽冥,盖着无穷无尽的白。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耆阇崛山。”

伏?觉得耳熟,但是想不起来,“你一直在这座山?”

“嗯。”

“山上只有你一个佛吗?”

“嗯。”

“其他的佛呢,不是说西天之佛有三千个?”

“他们在须弥。”

“你为什么不去须弥?”

“我习惯了在这里。”

“你每天只来看我一眼就走,你去干什么了?”

“去禅坐。”

“禅坐?”伏?回想了一下看的书,大概知道何意,道:“为何不在我面前禅坐,你可知我每天有多无趣?”

“你太吵了。”

他吵吗?

他怎么不觉得?

“你早说,我不出声也是行的。”

“……”

“行不行?”

“行。”

“我每天陪你禅坐,你每天陪我看一会雪。”

“……”

“行不行?”

“行。”

就这样,日复一日。

那罗耶与伏?一同看了一个冬天的雪。

耆阇崛山很高很高,高如危台,放眼望去可一览群山。

他们临崖而坐,有时候一天都可以不说话,安静地看山霭渺渺,万峦覆雪。

有一天,那罗耶来晚了。

伏?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用手遮着眼睛,听到那罗耶极轻的脚步声,才把手拿下来,道:“今天的雪下得好大,我没看,等着你一起看。”

那罗耶注视了他一眼,肩身负雪,无声地坐到伏?身旁。

天地岑寂,云骨破碎。

从耆阇崛山往远看去,约莫能看到几百座山,皑皑满目,冬风从远方托来遗寒。

伏?已经看了一个冬天,还没有对这个地方看腻,每天都能发现些新的事物。

今天,伏?发现耆阇崛山的一块山阴之处,没有光,只有无尽的幽暗,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从来没注意到过这个地方,道:“别的山都积了很厚的雪,怎么唯独这里没有雪?”

那罗耶闭目禅坐,并没有回答他。

伏?想起禅坐时不能扰他,噤了声,听着寒鸦的叫声,又腹诽,寒鸦不比我吵吗?

寒鸦叫得粗劣嘶哑,并不好听,伏?忽然问道:“那罗耶,你知不知道八音?”

他在人间偷懒儿闲逛的时候,听到过一段很好听的曲声,从一个僻静的柳树林里传来,那时他驻足听了很久,一直听到声音消逝,也不知那是什么器乐。

“知道。”

“有一种器乐,听起来是靠吹的,但没有骨笛那么嘹亮,反倒尤其低沉、缥缈、凄清,就像一个人在诉说衷肠,你可知那是什么?”

“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