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从衣服里掏出一串尤为陈旧的手绳,绳上有一枚温润的血珠,叫道。
“和尚。”
和尚闻声回首,逆着日光,余晖在他身上勾出温柔的轮廓。
伏?把那枚血珠抛入和尚怀中,委婉问他:“时至今日,你可还会想要留在一人心里?”
和尚接住那枚血珠,把它握在掌心,却是一阵默然。
伏?抬眼望他,等了良久,迟迟没有等到回答。出家人打不得诳语,真话又过于残忍,那么,沉默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伏?没有表情,收回了目光。
他的心中却想,这和尚真招恨啊。
何必让他先感受这温柔,再让他体会这无情,温柔一刀,难道就不是刀。
伏?躺在小船里,把莲叶扣在脸上,渐渐地睡着了。
他醒来时,已是在春玉楼的床榻上。他放眼望去,窗外的雨停了,天上显出一道微弱的虹光。
和尚比他醒得早,正在收拾行李。伏?起身把被子叠好,也收拾着衣服。他们的行李并不多,只一会儿就也收拾好了。
二人离开春玉楼,亦离开垂泪城,向着青霄宗去。途中,伏?再次路过镜月溪,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叽叽喳喳声。
有自赏的:“啦啦啦,今天又长了一片叶子~”
有哼歌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俺舅”
忽然,一朵兰花大叫:“嘘!大妖的味道!”
“不,是妖魔的味道!是商队提到过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妖魔!”
哼歌的接着唱起来:“妖魔~噢~妖魔~”
伏?被这帮小花儿吵得脑仁疼,正想无视它们,掠过此地。
忽然有兰花认出了他,“哎?怎么是他?!”
一群兰花跟着探脑袋,“哪个?哪个?”
“蓝玲的救命恩人!”
“哇塞,竟然是恩人!”
某朵兰花还在自由歌唱:“噢~恩人~他恩人,恁恩人,都是俺恩人”
伏?停下脚步,兰花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集体噤了声。伏?低着头看他们,他们低着叶子看大地。双方陷入诡异的寂静,谁也不出声。
只有唱歌的那朵兰花还在忘我地唱歌。
“嘘,别唱啦,傻子,别唱啦。”有兰花小声地提醒它。
“你们见过蓝玲?”伏?问。
“…………………”
“说话。”
有一朵兰花战战兢兢地开口:“…见,见过,蓝玲回来过。”
又一朵兰花接话道:“蓝玲还说,要把我们也带去罗浮村呢。”
“她化形的样子可真漂亮。”
“我也能那么漂亮吗?”
“可是蓝玲好几百年没回来了。”
“为什么呢?她出事了吗?”
“她让一只啾啾托过音信,说她要在罗浮村里等恩人。”
“啊?还没等到吗?”
“难道她的恩人死了吗?”
忽然,这帮兰花意识到什么,再度陷入诡异的寂静。
“………………”
那个所谓‘恩人’,此时就在它们的头顶,看着它们呢。
伏?自然听到了这段对话,心中倍感震惊。
当年他在寻找幽冥处的途中,遇到了化形的蓝玲,是蓝玲告诉他幽冥处就在罗浮村的地底下。他们二人同行,但是为了蓝玲的平安着想,他没有让蓝玲跟着进入幽冥。难道这些年来,蓝玲一直守在罗浮村等他回来?
“她……”伏?的嘴巴张了张,良久才道:“那只为你们传信的鸟,可还会路过这里?”
“当然,啾啾每年秋天都会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