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颔首,正欲随几人转身离去,忽然顿住脚步,余光看向妖魔的方向。
妖魔垂着头,红发散落在肩上,不知在沉思什么。
明净用余光看了他片刻,缓缓地离开琉璃塔,大多数僧人都随着他走了。原来,今日是寺中五年一度的法会,举国闻名,时望所归,连皇子王孙都会前来听法。
而那传法讲法的人,正是俊逸庄严的明净和尚。
直到日曛时分,夕阳西下,信徒陪堂才是渐渐地散了。寺中忽然少了许多僧人,传法的大殿在另一个山头,名为千舟山,那才是寺院的真正所在,沾染杀业的人不能随意登上千舟山,因此需要由寺中的僧人护送那些皇子王孙下深山去。
寺中缺少人手,如此一来琉璃塔外看守的人都少了许多,只剩下两个僧人盯着动静。
结果这两个僧人中,还有一个那天正好肚子不舒服,跑去上茅厕了。
玄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没有人注意到,那束缚妖魔双腕的玄铁链已然松动了,玄铁链松动多日,只是妖魔一直在静待好时机。今夜,他忍着痛把手从玄铁链中生生地硬拽出来,又抬手掰开套在脖颈上的枷锁,枷锁没有想象中的难搞,倒是脚链异常地难摘。
剩下的另一个本该值守的僧人此时倒在囚牢外,不知是死是活。
妖魔正在拧眉拆他的脚链,囚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原来,那个跑去茅厕的僧人,离开前特意托人嘱咐了明净和尚今夜帮他轮守,没想到明净一来就撞了个正着。
静夜之下,二人对视着,那妖魔见是他来,先是一怔,眼神逐渐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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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到底终无怨恨心
妖魔的眉宇间积聚着戾气,两点金眸如琉璃珠。他的衣袍被玄铁链磨得破损,鸦青色外袍绣着绛色狐纹,层层叠叠地垂坠敞开着,显得跅弛不羁。
他两瞳紧逼盯人,眼芒细慢地逡巡在明净身上,神情阴漠地启唇:“地上的僧人喝了惑妄海的海水,命不久矣。如果你想让他活着,就帮我把门打开,走进来。”
明净必不得已,从腰间摘下钥匙,在妖魔的注视下打开了那扇关了他数百日的门。
月色清好,溢着清寒,明净和尚的僧袍素来不染尘埃,步履踏在月光上,如水上青莲。
一双僧人眸幽静得如千年无波的渊潭,凌寒如许,冷得妖魔在心上打了个颤。
妖魔抬起手,悖戾行事,似乎也不在乎再多罪业一桩,托起和尚胸前一百零八颗挂珠,递至唇边,轻吻一口,又在和尚冰冷注视下,舔了一下。
明净蓦地倒退半步,双手合十,还是那句说辞:“自重。”
妖魔侧过头,视线落在和尚项颈,对白日之事耿耿于心,握着他的挂珠,话音里醋海翻波,“你要与谁做夫妻?舍身渡谁?”
明净只是合着双手,又退两步,不答他的话。
修禅之中,如果遇到勾引,则用释迦摩尼所授之法,默摈置之。
默即沉默,不答妖魔的话。
摈即排斥,与妖魔隔出距离。
无论对方百般挑衅,千般勾引,使劲浑身解数,只当看不见,听不到,不理会。
妖魔的手指挑起和尚袈裟上的玉环,使其脱离如玉勾,脱钩的瞬间,袈裟野卒然掉进了月色里,一池波澜惊起。
明净的目光凛然,再退半步。
“据说穿这袈裟的功德,可以生宝塔想、灭除诸罪、断离五欲想、不生贪爱。”妖魔迎上和尚凛然的目光,两臂抬肩,也褪去了自己的鸦青色外袍,衅然道:“若是今夜我脱你袈裟野,你是否就灭不了诸罪,断不得五欲想,避不了贪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