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陶盆带着大蓬葱郁的叶子,歪向一旁,翻出托盘,继而顺着桌面滚了两圈。连桓和庄今和同时转过头,水母风兰连花带盆滚出书桌边缘,“哗啦”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言意聪的那声惊叫终于顺利冲出了口。
公寓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三个人的动作全部凝固在当场,齐齐注视一片狼藉的地板。
言意聪回想起自己刚来时闯的祸,顿时觉得连桓的植物真命苦,放在房间里就总有被人摔坏的风险。
数秒后,连桓和庄今和同时动了。连桓飞快转身,在桌边半跪下来,捡开压在土堆上最大的碎片。庄今和半点没犹豫,直奔阳台,片刻后拿着崭新的花盆和小铲子进来。
风兰躺在地板上,长长的叶子蜷曲半折,土壤半碎开来,露出兰花的根茎。连桓的手指顿在半空,接着小心翼翼地探进叶片,将植株扶起来。庄今和快步过来,拎着小铲子,屈起一膝就要矮下身来。
“等等。”连桓原本注视兰花的目光迅速挪过来,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挡住庄今和的膝盖,“有碎渣。”
连桓的表情隐约带着难过,手掌向下,平平贴住地板,把几不可见的碎陶片拂走了。
庄今和一愣,眼神颇为动容。他低低叹一口气,稳稳跪下来,用小铲子铲起一抔土,转移进新的小花盆。
“啊……”言意聪也围了过来,杵着膝盖躬身去看,发出惋惜的喟叹,“花摔坏了吗?要怎么办?”
连桓没回答,修长的手指小心理顺了叶片,一手拢着兰草,一手捧着尚附着在兰根上的土。他安静等着庄今和铲好碎土,听见言意聪的话,目光瞥向兰草中央的花苞他已经第一时间确认过,花苞尚完好,仍忍不住再三去看。
庄今和的动作干净利落,他迅速铲拢绝大部分土壤,细心捡走其中的碎陶片,将土松松填满半个花盆。庄今和把花盆放在地板上,推至连桓手底下,这才开口:“花不会摔坏的。”
言意聪:“唔?”
庄今和:“你看,好好的。”
连桓听见庄今和的话,动作停顿了一瞬,将兰花安置进新的花盆里。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好根须的位置,干净的手指已沾满泥土,将所有土壤拢好、压实。
庄今和:“只是土摔碎了,当然,土是散开了,不是坏了。”
言意聪觉得这个描述有点奇怪,露出疑惑的表情。庄今和开始收拾地上的碎陶片,继续说:“土呢,养着花,也靠兰花的根须维系在一起。我们有的时候觉得兰花脆弱,其实只要依附的土壤足够丰沃,植物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坚韧。再脆弱的小苗,茁壮起来,便能反过来维持土壤的……”
“保持水土,涵水固本。”言意聪觉得自己听懂了,立刻抢答道,并暗暗赞叹庄老师不亏是庄老师,真能以小见大。
庄今和:“……”
庄今和与连桓同时偏过头,看了言意聪一眼,看得小同学莫名其妙。不过,两人很快转回去,依旧有条不紊地配合着,收拾好了一地狼藉。
言意聪中途跑开,去拧湿抹布,回来的时候,正听见沉默许久的连桓在说话。
连桓:“小和哥,我听懂你的意思了。”
庄今和:“嗯。”
连桓:“但是,我的兰花,这是我的兰花。”
“树才有那么大的本领。”连桓跪在地板上,用脏兮兮的手指轻轻抹掉叶子上的浮土,说,“我曾经以为文恺是一棵树,一棵被台风摧折后仍会生机勃勃的树。”
打理好的风兰又恢复了聘婷样子,连桓站起来,把花盆重新放在书桌一角,眨了眨眼:“但是,事实证明我认错了。所以,我决定,我要把所有植物都当最矜贵的兰花对待。就算它自己说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