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确实很痛,痛到窒息,痛到快要昏厥,痛到像是有人拿刀捅进心脏搅弄,但就是流不出一滴泪来,仿佛泪腺被巨大的伤痛弄坏了,眼睛狰狞的布满了红血丝,却干得要命。

丧钟被敲响了,手术室里医生走了出来,告诉门外的家属,病人还有一点生命体征,但是伤得太重,救不过来了,家属可以进去和病人做最后的告别。

向南的母亲当即便差点哭晕,只凭一股意念强撑着,作为母亲的强大执念撑着她在向父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手术室。

裴闵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天旋地转,除了那震嗡鸣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声带仿佛一瞬间怀了个彻底。

强大的男人腿软的差点跌在地上,勉强扶着门框,指尖用力到伤口崩裂再次出血,但这点痛裴闵一丝也感受不到,不只是心,五脏六腑都开始绞痛,裴闵甚至觉得胃被人揪着使劲拉扯,他想吐……

他走进手术室,准确的来说是爬进去的,腿软的无力支撑身体,他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摔倒,手肘,膝盖,都被撞出了淤青。

手术室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耳边是铺天盖地的哭喊,裴闵眼睁睁的看着手术台的一角正在滴答滴答的滴血,地上已经聚起了好大一滩血。

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么觉得,红色这么丑陋,血味这么难闻,但不应该的,这是他挚爱的血。

他那永远不会再睁眼的挚爱正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盖着绿布遮住让人崩溃的伤口,旁边的机器上,显示着他那缓慢微弱的心跳,那起伏的线条刺痛他的眼。

艰难的扶着手术台站了起来,他看见了向南,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嘴唇紧抿着,仿佛睡着之前他还在担忧着什么。他在担忧什么?他的家人,还是他的爱人,忧心爱人会难过,担心他最爱的蜜糖会哭,那可不行,他的蜜糖除了在床上不能在别的任何地方哭。

裴闵握住了他搭在床边的手,那手残存着一点温度,沾着血迹,破了皮,想起向南最是娇气,自己握着他的破了皮的手他会痛,裴闵紧张的虚握着他没有破皮的部分。

“小混蛋,你别走好不好?”男人的哭腔让人听出了绝望的味道,“你别丢下我,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裴闵絮絮叨叨的说着求着,手术台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旁边的机器发出了警告的滴滴声,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他求了很多说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求不到,他知道他的小混蛋醋劲很大,但他没有说,不许走,要是你走了,我就去找别人,给你戴绿帽子之类的话,他怕他的小混蛋当真。

怎么会呢,除了你,我怎么会爱别人,怎么会愿意接受别人呢。我只爱你,只要你。

他的絮叨祈求注定得不到回应,甚至那人听都不会听见,那人的灵魂早已离开,留下的不过是具将死的躯壳。

他亲他了,认真的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他的躯体已经开始变冷,在最后的滴滴声中,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本该缠绵,确是如此冰冷,柔软的嘴唇不会再说出任何他想听的情话,不会再甜蜜的叫他蜜糖,不会再动情的回吻他了。

裴闵想,小混蛋感受到他爱他了吗,知道他吻他了吗,他的灵魂会不会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他陪着向南在太平间痴坐了一夜,牵着他的手说尽了今生所有的情话,十指相扣,一方炙热坚定一方冰凉刺骨。

最后的最后,十指相扣的手甚至差点没能分开……

亲眼看着爱人死去火化下葬,然后坐在他的墓碑前回忆了一夜过往,在晨光微熹中,他哭了,哭的像个孩子,身形嶙峋消瘦,旧时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他瘦了太多,仅仅半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