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却又自相矛盾道：“但负责此行的人还是要罚。皇上出行，每日都要有人观察天象变化，没能察觉暴雨还带了人上山，是极大的疏漏。陛下不能过于心软。”

陆肖肃张了张口，迟疑地想要诉说随从们也都尽心尽力了，陛下也免去了他们的刑罚，但看到沈彬羽的脸色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昨夜随从们不眠不休轮番看护，今日我安全后却说要罚他们，如此出尔反尔，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下不为例……？”林昭辉为难地捏了捏沈彬羽的手背。

沈彬羽靠着林昭辉沉吟了一瞬。

对面坐着一脸迷惘的顾容轩和陆肖肃，他们对这种事显然是一窍不通，以为陛下人好好地下了山就完事儿了，又或许是没想到私下里沈彬羽对陛下行事方式的劝诫大胆强硬到这个程度，两人一时间都没找到机会吭声。

“这次是运气好，陛下无事。若不责罚，旁人久而久之便会觉得当今圣上太好说话了，日后难免不会惹出别的事端来。”

沈彬羽平时绝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今日也许是太疲倦了，再顾不上那么多。说完后他停顿片刻，又语气一转补充道：“不过……陛下和穆君这一夜安然无恙，也多亏了随从们保护照顾。此举可赏。”

如此一罚一赏，实质上对围场的随从们并无太大区别，指不定算下来最后还能多捞几块赏银。但沈彬羽认为起码一番敲打不可或缺的。

林昭辉作为帝王内心过于柔软。他作为君后，又自认忠臣，该要时刻提醒才是。

林昭辉无需解释立刻懂了沈彬羽的用心，稳声道：“我明白了。就按彬羽建议的做。不过今天所有人都累着了，先休息一日，明日再说这些吧？”

沈彬羽轻轻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眼皮确实有些犯沉。

“昨夜一点儿没睡？”

“陛下杳无音讯，我心中从未如此慌乱过，如何睡得着。”

顾容轩坐在对面，他被方才一番太过正经的对话搅合得脑袋转不过弯来，呆然想着“我也想这样帮到陛下”、“可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一类的念头。

听见沈彬羽承认一夜未眠，顾容轩感觉被哄骗了：“你昨夜明明说陛下肯定没事儿，叫我放心去休息。你自己怎么不睡啊！”

他又看着林昭辉委屈道：“陛下，我也担心你的！我昨天没睡好，就眯了一两个时辰，断断续续地一直做噩梦。”

林昭辉哭笑不得：“我可没说过你不担心我，你别瞎想。”

“可是、可是……”

沈彬羽看了眼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顾容轩，难得一次没有在他家陛下面前纵着顾容轩，反而往林昭辉身上靠紧了些，微微抬了眼皮道：“贵君说话声听着甚是嘹亮，想来休息得不会太差。只是我眼下有些缺觉，陛下也没休息好，继续听下去怕是会头疼……”

“啊？什么意思？”顾容轩不加思考地反问道。

林昭辉干笑了一声。他家一向大方的彬羽竟然会茶言茶语了。

反倒是一向迟钝的陆肖肃琢磨了一会儿，了然地“哦”道：“贵君，君后是觉得你吵。”

“什……！”

顾容轩昨夜还满心庆幸：出了意外时多亏有沈彬羽在场，不然自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他们俩相识多年，也算是差不多时间进东宫的。如此想来他也该忘记过去的那些暗中较劲，日后要待对方更亲近些才好。

但果然……他和沈彬羽成不了好友！

顾容轩气得脸都红了，委屈巴巴地看向林昭辉：“陛下，你也觉得我吵吗？”

“还、还好吧？”

“还好？那岂不就是有点吵？”

“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