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都不理解。甚至连羊谊都委婉地问他“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事情决定得有点仓促。但此去平栾吉凶未卜,他确实不放心把司徒曳留在襄城,托付给别人。倒不是信不过叔父和羊谊。万一刘辉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把自己诓骗回去再派人来要人,他担心叔父顶不住压力,更担心司徒曳那个傻孩子为了不连累别人主动往火坑里跳。郑燧的出现刚好是个机会。即便对颍州的目的同样心存疑虑,放他回到中原故土,总好过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担惊受怕。
也是自己没用。倘若北茹王是自己,恐怕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放手的。
可如果那样,司徒曳就会高兴了吗?
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许他一生一世。然而这份许诺若非对方所愿,或许也只能成为囚禁的枷锁,带来无尽的伤害。
李景肃长叹一声。夜已经很深,万籁俱寂,他甚至能听到院子里照明的火把燃烧发出的轻响。他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想到明天将是最后一次见到那张令他沉沦的容颜,他便心如刀绞,恨不得明天永远不要来临。
因而他立即便觉察到了有人走进院子,用生硬的北茹话轻声询问守夜的亲兵:“将军已经睡了吗?”
亲兵用生涩的中原话回答道:“将军已经歇下了。殿下有什么事吗?”
他知道是谁。是司徒曳。他挺身坐起,竖着耳朵仔细去听。司徒曳踌躇片刻,犹豫着问:“能不能……请你去确认一下,将军是睡了、还是没有呢?”
亲兵的声音一听就是很为难:“这个……殿下有什么急事吗?将军今天十分疲惫了,明日还要动身出发,应该是已经睡了吧。”
“嗯……我想也是……”
司徒曳的声音很轻,嘴上虽然这么说了却明显不想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个亲兵和他僵持片刻,小声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走到门前轻轻拍了拍房门,低声叫了几句“将军”。
李景肃转了转念头,在“不想见面”和“再见最后一面”之间挣扎片刻,轻咳一声问道:“什么事?”
“将军还没歇息吗?永嘉侯在外面问您睡下没有,似乎是想见您……”
“请他进来吧。我没睡。”
他略有些气馁自己的没出息,起身披上一件外袍,打开了房门。司徒曳单薄的身影站在屋檐下,披散的长发从斗篷的领口垂下来,发梢仍是湿的。
“你来做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事?”
李景肃听着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冷静如常。司徒曳轻轻咬着嘴唇,双手用力攥着斗篷,小声说:“让我进去说……好吗?”
“……太晚了,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完,早些休息。明天虽说是下午出发,一早还要起来准备的。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弄妥……”
“景肃……”司徒曳怅然地打断他,“你连房门都不想让我进了么?”
李景肃无言以对。他不是不想让他进来,而是他不敢。他怕自己放他进来,就再舍不得放他走了。
他沉默着,司徒曳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眸中像是含了一汪水,微微颤动着。天气太冷,他穿得也实在算不上厚实,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得可怜。李景肃再也狠不下心赶他走了。
“进来吧。”他硬邦邦地说,用北茹话吩咐亲兵:“你们两个到院子外面去守着吧。”
亲兵应声离去。他关上房门,看到司徒曳脱下了披在外面的斗篷,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身上仍带着沐浴过后的清新气息。李景肃顿时感到火冒三丈。
“你就穿了这么一件?还是刚刚沐浴过后?你那身子什么底子又不是不知道!是嫌命太长吗!?”
他抄起自己的大氅往他身上披,边问:“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