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与司徒玮的不同,仅仅在于自己是条有用的狗,还能为刘辉去咬人。倘若没了这身武艺,没有听命于己的可浑骑兵,他的下场不会比司徒玮好到哪里去。
是以,先前的军务讨论中,他其实没发表多少意见。他有些迟疑。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友军无法赶到,坚城防御充分,天气不利征战,更别提还有一条涨了水的河横在眼前,当真是寻求决战的好时机么?
夜深雨大,他独坐在营帐中,心中思虑万千,睡意全无。眼看着过了子时,亲兵忽然进来用可浑语通报:“李景润将军派人过来送口信。”
慕云瀚微微皱眉,心想大半夜的李景润派人来给自己送什么口信?却也没说什么,吩咐叫人进来。旋即,一名军服湿透的士兵低着头走入营帐,带来了充沛的水汽。
他用北茹话询问:“李将军什么事?”
对方用北茹话回答道:“将军说,慕将军几次相助,心存感激,想请将军宴饮一杯,就在颍州城内!”
慕云瀚隐约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怪,便更加仔细去看那人。正遇上对方抬头看向他,毫无遮掩地将整张面孔暴露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中。
心头蓦然一紧,他对着自己的可浑亲兵做了个手势。亲兵领命退出,随即在帐外严密看管起来,禁止任何人入内打扰。
慕云瀚看向露出面孔的郑燧,微微一笑:“你北茹话说得真好。”
郑燧见他认出自己,也淡淡一笑:“我不懂可浑语,见谅。”
“没事,我们本来就跟中原很少打交道。我的中原话,说得也不太好。”
慕云瀚的中原话明显带有口音,但郑燧的北茹话却与真正的北茹人没有区别。慕云瀚看看他身上几乎湿透的北茹军服,略感钦佩。
“渡河潜入大军军营,还能摸到我的营帐,我佩服你。但你这样冒险,又是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郑燧淡淡地说,“被软禁在平栾的你的族人,我们已经派人取得联系,正在设法寻觅时机,安排他们逃出平栾。”
慕云瀚瞬间跳起身来:“你说什么!?”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现在告诉我。行动尚未开始,若你不想冒险,我们会立刻传信取消。”
“我为什么不愿意!?我做梦都想……”
他瞬间哽咽,眼中泪光浮现,又飞快地用手背擦掉。
“我做梦都想救出阿娘和阿妹。”他平静地说,“就是因为我的名声,刘辉才特意指名要父亲将阿娘和阿妹送到平栾。用女人来要挟人,算什么男人!”
“听说你阿妹才十一岁。所以,即便你同意,我们也绝不会冒险。请相信我们的诚意。”
“是李景肃安排的吧?”慕云瀚勾唇一笑,“我就知道那男人与众不同。若你们真能救出我的亲族,要我在战场上杀了刘辉,我也愿意!”
郑燧平静地回答:“李襄王说,现在事情还没成,我们也无法要求你做什么。我今天来,也只是先将此事告知你,问问你的意愿,别无所求。”
慕云瀚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南昱司徒宪败退的事,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吧?”
郑燧点头。慕云瀚声音压得更低。
“刘辉等不及了。军心动摇得厉害,有不少士兵因为下雨而生病。他已决定强行渡河发动决战。我,可能无法等到你们的行动有结果。”
郑燧答道:“无妨。我们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两军对阵时,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就好。即便我们输了,也不会像刘辉一样,用你的阿娘和阿妹要挟你。”
随即自信一笑:“可你想想,李景肃和刘辉,谁会赢,难道还不是一目了然?”
慕云瀚深深沉默。郑燧躬身小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