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真实的声响,有人陪伴在旁,有军队有武器,司徒宪才觉得内心安定,方才的梦境带来的恐惧感逐渐散去。

梦见元宁帝临终托孤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怎么会梦见司徒曳来向自己索命?即便他司徒宪的确对不起元宁帝、对不起永嘉帝,却从不惧怕这两人来向他寻仇报复。毕竟,对他们父子俩,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

父子俩同样的天真、同样的软弱,却也同样的,貌美超群。过于强势的泰康帝骤然暴毙之后,继位的本不是兄弟中排行第十的元宁帝司徒觥,而是更为病弱的泰康帝长子司徒懋,是为庆和帝。

庆和帝身体孱弱,皇后干政,引起宗室不满,从而爆发了长达六年的“庆和政乱”,宗室和外戚杀得你死我活、闹得不可开交。这场政乱彻底摧毁了昱朝中央朝廷的权威,也掏空了家底。而他司徒宪,则是这场权力斗争最终的胜利者。

他,和王诗悦背后的朔州王氏。

元宁帝是他一手扶持登上帝位的。他以泰康帝兄弟的身份,硬要自己做皇帝过于勉强,庆和政乱中也不乏失败的前车之鉴。退而求其次,他才挑中了性情柔弱的元宁帝,将自己的情人王诗悦塞给他做了皇后。而他和王诗悦之间藕断丝连,无意中给了他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子嗣。

为了自己的血脉,牺牲掉一两个侄孙,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愧疚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最需要被除掉的那个,不仅没死,还用那天生丽质的姿容换来了更强大的后盾……

“哼,承世啊承世,叔祖从前真是小看你了……”

司徒宪冷笑一声,喃喃低语。

正想回去再歇下,黑夜中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随即呈现愈演愈烈的架势。司徒宪警觉追问:“怎么回事?突然出了什么事,快派人去问清楚!”

跟在身边的禁军立刻领命而去。司徒宪站在原地,尽力分辨喧闹声的来源,觉得似乎是从营地东侧传来,距离听起来也有点远。他内心顿时感到一丝不安。

东侧营地是辎重粮草营,位置在整个营区的后方,背靠一条名叫白渠的小河,是他特意叮嘱重点防范的区域。深夜喧闹由此而起,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前去查问的禁军回来禀报情况,便见到远处的东侧营地突然冒起火光,很快便火势高涨,在黑夜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司徒宪心中陡然一紧,大声喝问:“怎么回事?辎重营怎会起火?王璀在干什么!?”

然而令他更为惊愕的变故还在后面。东营的火势大到肉眼可见之后,紧接着西北方向的前锋营也传来喧哗吵闹声。没过多久,前锋孟礼紧急派来传令兵,通报说“遭到祁州兵偷袭、正在全力与之交战!”

司徒宪立刻想到,东营的突然起火八成也是郑琨的偷袭。可他随即想不明白,自己率领的北伐大军对外号称三十万虽然是虚报,实际上也有差不多十万人。而祁州的兵力,按照之前的情报探查,加上郑琨从颍州带来支援的,满打满算不过区区两万。就这么点人,郑琨怎么敢出城发动夜袭?

但他没有时间仔细琢磨了。突然遭遇夜袭,对于深夜中的军营来说非常危险。起火加上遇袭,匆忙从睡梦中被叫醒的士兵弄不清发生什么,有的在忙乱中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整齐。众人乱糟糟的像没头苍蝇一样相互打听,情况很快失控。

司徒宪其实并不清楚什么是夜惊。他从前在朔阳官居大将军,到了镇宁又升一级,成了史无前例的大司马大将军,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这次北伐,他也是一路上养尊处优,根本不了解军营中的普通士兵如何生活,也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所思所想。因而当他发觉军营中的喧哗吵闹越来越厉害时,为时已晚。

夜惊炸营,事态便不是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