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上讨论不出结果。有人抱怨不该把郑琨派去祁州,有人建议与代国议和、等收回西征朔州的兵力再做计较,甚至有人提议干脆迁都北上去襄城。

这些提议司徒曳当然不可能采纳,尤其议和更不存在丝毫可能性。要让刘辉议和放过颍州,大约是要活的他和死的李景肃,缺一不可。提出这项建议的人显然并不了解刘辉的需求。

准备决战的共识不难达成,朝堂意见的统一也并不特别困难。共识达成之后,他和李景肃却产生了分歧,争议之处在于是否救援长岭关和另外两座挡在刘辉南下路上的城池。

李景肃的意思是不救。长岭关如今已经孤悬在代国大军身后,难以救援。这点司徒曳不难接受。但他觉得对于刘辉行军路线上可能成为目标的庐城和曲寨却不能坐视不管。尤其是曲寨,因为规模小、守军少,面对代国大军很难坚守。

李景肃的想法与他截然不同。他认为现在兵力并不充裕,如果分兵各处去救,并不见得能够起到作用。尤其是对曲寨,李景肃更是建议直接转移全部军民,放弃城寨。只要各处坚守不出,就能迫使刘辉大军直奔颍州寻求决战。毕竟刘辉也很清楚,只要攻下颍州城,其余城池的抵抗便能轻易瓦解。

客观上来说,司徒曳也觉得李景肃的提议很有道理,但他感情上却接受不了。急报中说茂城被屠灭得极为惨烈,城池被烧成瓦砾白地,一个活物都没剩下。这让他联想起当年朔阳城破的惨状,想起自己当时坐困愁城无人救援。设想一下茂城军民抵抗到最后一刻却全城被屠的惨烈,他心里怎么都过不去这个坎,忍不住埋怨李景肃为什么不肯动用颍州的军队前去救援。

李景肃没他这么多愁善感,再说对茂城的救援并非没有尽力。他只是没想到刘辉会在这样一座小城池上死磕,还把城给屠了。他心里清楚屠城之举意在扬威,只要不被吓到,便可利用此事来提振己方士气、激励抗争之心。但对于心肠柔软的少年君王,他显然没法用武将的考量来说服他。

结果两人就为此别扭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司徒曳在寝宫里单方面不搭理李景肃,出了宵衣宫就还一切正常。李景肃也不硬劝,私下里嘱咐司徒若多照顾皇帝的起居,自己早出晚归忙于军务,尽量减少二人独处,有意冷处理。

疏散曲寨一事,倒也在这样的别扭中顺利推进。曲寨约一万军民,全都紧急迁入临近的庐城。李景肃同时以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至高兵权下令,让庐城守将温成坚壁清野、固守城池,有机会可以伏击阻挠,决不能引军决战。

这些朝堂上的事,司徒若从不刻意打听。皇帝说起她便听着,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两人之间别扭的缘由,她听李景肃说了个大概。但皇帝不跟她说,她便闭口不提。

小皇帝这几天食欲不高,吃了片刻便放下筷子,神情恹恹。司徒若偷偷瞥了一眼,见本就不丰盛的饮食剩下一大半,知道他是心情不佳,却故意问道:“近来菜品不合皇上口味吧?这几日皇上吃得都不多,是臣准备不周。”

司徒曳强颜欢笑:“朕吃饱了。菜品没有不合口味,你别多想。”

司徒若跟着放下筷子:“皇上近来政务繁忙,颇为劳累,还是多吃些。亦或是晚上等襄王回来,臣告知襄王,请襄王多加留意。”

司徒曳苦笑:“妹妹还说不敢自恃恩宠,却敢搬出景肃来挤兑朕?”

司徒若微微一笑:“臣终究不如襄王陪伴能让皇上有胃口。”

司徒曳笑容寂寥,叹了一声:“不必跟他说了。朕不想被他哄。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事事与朕感同身受。”

“若是襄王都不能抚慰皇上,又有何人能令皇上安心?”司徒若轻声道,“茂城屠城之祸,并非襄王的过错,皇上为何要因此与襄王别扭,臣实在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