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必担心,皇上什么事都没有!”
方淮不由地疑惑:“可是那晚……再者,燕王和其他人也说,次日一早你被匆忙叫去,就是因为……”
“燕王是什么样人,大人为何要相信他所说的话?”程艾的语气愈发坚定,“大人就不能相信,皇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吗?”
方淮愣住了。程艾背上冒汗,语气却不见动摇。
“程艾只是一个小小御医,不如大人满腹学问。程艾愚见,大人若觉不妥,置之不理就是。不管怎么说,皇上都只有十六岁,落难至此,前路还有不知多少艰难。大人难道忍心,让他再受我等臣子的腹诽猜疑么?”
方淮注视他良久,缓缓道:“御医所言极是,方淮惭愧至极!”
他不知道方淮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朝官这样说话。搁在从前、放在宫里,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多嘴。可这几天他看着司徒曳孤单无助郁郁寡欢的身影,总忍不住问自己,能不能再为他多做点什么?多年来宫廷生活养成的明哲保身的习惯,是不是也该丢弃了?
没想到,还没等他为伤病的同胞诊治完毕,一阵混乱慌张的脚步声匆忙而来,几个北茹兵找到了他,架起来就走。他吓得哇哇乱叫,一个会说中原话的士兵硬邦邦地丢给他一句:“将军叫你去!”
还不到一个时辰,洗温泉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被士兵架着脚不点地拖回中军帐,他看到帐篷内外一片混乱,一大群亲兵满脸焦急却又像没头苍蝇似的,几个随军的北茹大夫也都被叫了过来,用他听不懂的北茹话议论纷纷。李景肃的亲信穆陵和他一样,也是刚刚赶到。
人群的中心是跪坐在地的李景肃。程艾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景肃。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左手小臂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受伤不轻。然而他的脸上却全然没有受伤的痛苦之情,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程艾见过很多,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对失去包括生命在内的所有一切的恐惧之情。
李景肃用可怕的眼神看向他,睚眦欲裂地挤出几个字:“救他……求你,救他!!”
在他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用黑色的斗篷裹着,软绵绵地悄无声息,双目紧闭,只有嘴唇周围满是艳红的血。程艾惊愕地看着被李景肃抱在怀里的司徒曳,直到看见他露在斗篷外面的脖子,上面赫然插着一片尖利的石片。
“快救他!!你还愣着干什么!?”
李景肃的大吼惊醒了程艾。他顿时想起自己的职责,拨开人群冲上前,也不问缘由,当即吩咐李景肃:“快把人放在平坦的地方,留下大夫和翻译,其他人出去!将军你也不要在场!”
李景肃想要起身,却很明显没能站得起来。程艾愣了一下,一旁的穆陵早已上前,小心地抱起司徒曳的身体,冷静地对程艾道:“我来为你翻译。要怎么做,你来吩咐。”
李景肃仍然坐在地上,看着穆陵抱着司徒曳,大步跟着程艾走进中军帐。帐门放下来,隔绝了内外视线。他没有跟进去,也没有对程艾的安排表示任何不满。他知道自己无法在场。倘若自己跟进去,只会妨碍大夫们救人。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穆陵率领一个大队的士兵,顺利打下两座坞堡,筹措到足够的军粮。他心情大好,打算后天一早全军出发。今天得了空闲,司徒曳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他便提出带他去泡温泉。司徒曳显得很高兴,他看在眼里,心情更好了。
到了温泉,司徒曳提出想一个人洗,他也同意了。自从弄伤他以来,他既是遵循医嘱,也是心怀愧疚,再没碰过他。几天下来,两人之间难得相安无事,他不想破坏局面,便让他一个人下了水,自己守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