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美若谪仙的神采奕奕,不知不觉间叠加上司徒玮毁去半面的黯然神伤,让司徒宪一阵恍惚。两个都是绝世的容颜,从小气质便截然不同。他爱司徒玮的艳情放浪,却并非不喜司徒曳的恬淡纯真。
他并非想为司徒玮报半面之仇,不过是想看看,司徒曳和李景肃所谓的情有独钟,到底有多牢靠!
劳军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正在营中忙于军务的李景肃和方淮知道皇帝驾临,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陪着司徒曳参观了军营各处。小皇帝兴致很高,亲自和士兵交谈,让不少从未想过此生能与天子说话的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个个恨不得马上为皇帝去死。
司徒宪尽量低调地跟在后面,还是引起了李景肃的注意,眼神总是不经意盯着他。司徒宪愈发严谨地自我约束,神色坦然,并不四处张望,让李景肃找不出理由来质疑。
中午在军营用了便饭,司徒曳兴致上来,想去颖水北岸的小城看看,却被李景肃劝阻了。李景肃的理由是“小城狭小简陋,道路陡峭,恐怕皇上不习惯”。总之是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去。司徒曳虽然有点不高兴,最后还是接受了劝说,带着点小脾气上了回城的马车。
司徒宪猜测李景肃不让小皇帝去北岸小城的真正原因,或许是不想让自己跟去,从而窥探到北城的军情机密。无法明说,只好冒着让皇帝扫兴的风险。
看着坐在车厢里略有点生闷气的司徒曳,司徒宪柔声劝慰:“陛下若是真的想去,现在折返还来得及。陛下坚持的话,襄王终究还是会同意的。”
司徒曳想了想,小声道:“算了吧,也不是那么很想去。”
“襄王对陛下真是爱护周到,简直如父如兄,令臣好生惭愧。”
司徒曳低着头不说话。他到现在还以为司徒宪不知道他跟李景肃之间的那些事。他在诉说两年来的遭遇时,只字未提被李景肃、被刘辉、刘淼、司徒玮等人强暴侵犯的事,更不曾提起如今他跟李景肃情意缠绵,隔几天就要半夜溜出去幽会。
司徒宪觉得这种自欺欺人实在蠢得可爱。当然,若是刻意提起,倒也有些怪异。这种事,当着长辈的面,任谁也说不出口吧?
“臣真是要恭喜陛下!看今日军威盛大,士卒训练有素,将帅统御有方,定能一战而收复朔阳!臣简直按捺不住向陛下道贺之心。”
司徒曳忍不住高兴起来,笑道:“皇叔祖言之过早。兵法云,骄兵必败。朕不敢掉以轻心,也不希望诸将心存轻敌之意。”
“陛下所言极是,倒是臣不知分寸了。”司徒宪自嘲一笑,“两年来陛下虽然受苦了,却也成长了许多。能以一己之力降服北茹人,想必先帝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父皇……”司徒曳敛了笑容垂下头,“父皇……只怕会生气吧。朕没能守住朔阳城,就连皇宫,也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
司徒宪惊讶道:“皇宫怎么会烧了?何时的事?怎么烧的?”
司徒曳抬起头,一阵尴尬:“朕没告诉皇叔祖,是吗?朔阳的皇宫,被李景肃撤军时,纵火烧掉了……”
司徒宪的脸上变换着震惊、愤怒、痛心……种种表情交织,眼看着司徒曳明亮的眼睛慢慢蓄了泪,愤然甩出致命一击:“如此深仇大恨,陛下怎么还能对李景肃以身相许!?陛下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司徒曳像是被闪电击中的小兽,整个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瑟缩成一团,惶恐地看着司徒宪。
“皇叔祖……你……”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了,承世。”
司徒宪沉痛地说着,流下了两行清泪。
“你被那北茹人奸污淫辱、被迫以身侍贼的屈辱,江南上下、皇太后和吴王殿下,都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