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曳浑身发抖:“可是……母后在入宫之前若有旧情,为什么会是泽方?不该是朕吗?”
“陛下千真万确,确实是先帝之子。”程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太后的私事,微臣知之不详。吴王殿下的身世,也是微臣无意之中从一个老嬷嬷口中听说。那个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是用炫耀的口吻对微臣说起此事的。微臣吓得半死,第二天便以采买药材的名义出宫避祸半年之久。回来之后,那个嬷嬷便不知所踪,据说是病死了。此事之后,臣在宫里再不敢多言半句!”
司徒曳脑中一片混乱,头疼欲裂,身子颤巍巍地坐不住。程艾也不敢扶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塞了个软枕在他手边。司徒曳缓了缓,问他:“朕的确是父皇之子吗?”
“皇上的确是的。太后当年入宫,确实是完璧之身,几个御医一起验过的,微臣也在场。”
“那就行了……那就够了……”
程艾小声说:“微臣只是觉得皇上以后征讨江南,或许可以利用此事。”
“再说吧。”司徒曳疲惫地说,“朕只知道母后对父皇薄情,却不想她会做出如此行径……若非万不得已,朕不想让此事为天下人所知!朕不想让父皇死后还要蒙羞!”
“微臣多嘴!微臣知罪!”
“你有什么罪过?做下无耻行径的人又不是你。朕也不觉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动机驱使你来诽谤太后和吴王。只不过这件事要查证起来也不大可能,朕姑且存疑,你也不要再提了。”
“是。皇上英明!”程艾看着司徒曳苍白的脸色,也有几分后悔贸然多嘴,便劝道:“皇上看起来很累了,躺下休息一会吧,下午还要和几位大人商议事情呢……”
司徒曳确实累了,便在程艾的服侍下躺了下来,盖上薄毯。御医刚想告退,被他阻止了。
“朕不想睡。留下来,陪朕说说话。以前宫里的事,也只有你能陪朕说上几句了。”
程艾在榻前坐下,满脸歉意:“臣说了不该说的话,让皇上劳心动气了。”
“这样也好。让朕对母后彻底死心,也好……”
少年的脸上满是秋叶般的寂寞,萧瑟而枯槁。
“倘若是真的,朕便能理解,为何母后如此偏爱泽方、却对朕视而不见……原来朕并非母后所期盼之子……泽方才是……”
“皇上……先帝疼爱皇上,臣等都是看在眼里的!”
司徒曳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还好朕是父皇的儿子……还好……”
“皇上别难过了。臣所说的,也只是道听途说,未必是真的!”
“朕知道。即便不是真的,母后与父皇之间,也从没有多少温情可言。朕从小便觉得朔阳那座皇宫虽然富丽堂皇,父皇却显得那么寂寞、那么孤单……朕很少见他展颜而笑……”
他忽然拉住了程艾的手。
“朕不想跟父皇一样,郁郁寡欢地住在宽敞的宫殿之中,无人相伴、无人相知……”
程艾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畏惧。他大着胆子反握住皇帝的手。
“皇上在担心什么?皇上现在不是已经有了李将军,怎么能说无人相伴?”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程艾长叹一声:“臣见识浅薄,的确不明白。臣只知道,若是没有李将军,皇上或许不会遭遇这些变故,不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皇上的身子也不会这般伤痕累累……但也只能如同先帝一般,在朔阳皇宫中郁郁寡欢,难有作为。程艾没什么学问,理解不了天下大事,但程艾私底下觉得,李将军说不定就是上天赐给皇上的!皇上顺应天意即可,何必顾虑太多?”
说完,他发现小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情绪却明显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