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倍感新鲜,过往的人生中他不曾拥有这种时刻,每天除了拼命学习就是努力挣钱,他没有谈得来的朋友,也不想交什么朋友,在那个闭塞的县城里,除了给他无数的不堪回忆,不具备任何怀念的理由。

“阿倾啊,你一定要考到好学校,去大城市,不要留在这里。”

他想起母亲谆谆善诱的模样。

她在世的时候,时常会出神地凝望着陆维倾,“你和你爸爸真像。”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个男人,他们都清楚。这并不是一个秘密,而是一个开诚布公的事实。印象中母亲明艳的五官总是熠熠生辉着,面颊始终保持着生润的红色,她的衣服永远都是洗得发白,熨烫整齐,鞋面即便有灰,她也会在进家门的时候用怀中老旧的格子手帕擦净,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韧性,哪怕是额头处显眼的伤疤仍不能磨灭她的风姿。

她也经常会在被那个男人打完之后,站在窗台抽烟,手里抽着最便宜的双叶,烟丝味道很重,缠绕在她干净的微卷发丝上,无声哭泣的同时,带着家里到处都是这种苦闷的气息。即便隔着两扇门,陆维倾仿佛也能在自己的被面上闻到这种味道,到后来他几乎把这两者画成了等号。

嗅觉愈发灵敏,而内心变得日趋迟钝,因为被打的不只她一个,但是他们被打的原因是一样的某个未曾谋面过的男人,他的生父。

母亲曾含糊地说过没有缘分就错过了,但是没有缘分,又怎么会有他呢?

陆维倾想不明白,他只知道母亲年复一年订阅着那本月刊杂志,男人写的每篇稿子她都会裁剪下来。

“你父亲他很有才华,会写诗,也会写剧本,那个《春奏序歌》就是他写的话剧,还有啊,他年轻的时候……“

一旦提起父亲,她便涛涛不绝起来,那些泛黄的老故事,不厌其烦地回味,这般崇拜又炙热的爱,陆维倾无法感同身受。一个短暂地在她生命里偶遇的人竟然能魂牵梦萦那么多年,哪怕是背负着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鄙夷,生下了畸形的孩子,又嫁给了一个完全不爱的男人,至死都念念不忘这段泡沫般的爱情,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