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个流浪歌手所吸引,几乎是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个歌手,他脸色白皙干净,称得上俊秀,是我喜欢的类型。像所有地铁歌手一样,他抱着他借以糊口的吉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停下来开始听这个歌手唱歌,一边欣赏他的长相,看着看着我发现他某些地方跟失踪的马龙有些相像。五年以前马龙二十六岁,跟歌手年龄相仿。
这样,我原定十点前回家的计划取消了,我站在地下通道里很认真地陪着歌手唱歌,几乎吃完了在购物中心里买的一整盒巧克力。最后我留下一块儿,跟我从包里找出的五十块钱一起,放在歌手面前的吉他盒子里。歌手对我的慷慨给予无动于衷,我很喜欢他这样――尽管我觉得他内心里不会真的对这张面额不算小的钱无动于衷。午夜的时候,地下通道已经非常冷清,歌手还在唱,我忽然意识到,作为一个听者,如果我一直站在那里,歌手可能就永远不会停止他的歌唱,而他的嗓音已经明显有些疲倦了。我离开歌手,一个人走了。在扶梯口处我听到歌手停止了他的工作。
我的丈夫老贾回家很晚,大约凌晨两点多,我听到他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之后他站在客厅里关手机,一阵轻微的关机音乐像某个人深夜里的短暂梦呓。我觉得老贾大可不必这样,婚后一年多,他的手机是家里我唯一没有动过的东西,我深信生活中的很多烦恼都是人们有意自找的,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手机就是一个典型范例。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女人那么喜欢偷窥丈夫的手机,这样做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想,老贾作为一个还算有钱的小商人,一年前之所以看上我,大约就是因为看上我对生活所持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包括对钱。这些年我一门心思寻找马龙,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件事情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的精力。
这一晚我睡得依然不好,梦断裂成了几段,它们之间似乎有所关联又似乎互不相干,我依稀记得有一段梦依然是追赶马龙,地点在我刚刚流连了一个晚上的地下通道,另一段梦是我看到了自己龇牙咧嘴的特写,本来我牙齿长得很整齐小巧,在梦里它们又尖又长,有两颗几乎就像两把匕首,很陡峭地伸出嘴外。还有一段梦情节离奇:我跟流浪歌手在地下通道里做了一场爱。这个刚刚跟我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居然闯进了长久以来几乎只有马龙一个人占据着的梦里,这个情况让我吃惊不小。我躺在床上,用了一小段时间回忆梦境,同时让身体深处的痉挛平息――梦里的做爱很淋漓尽致,是跟老贾从来没有过的。
再次睡过去的时候,我听到老贾在笑。他跌在我不可知的睡梦里,笑得像个孩子。
三
有必要回忆一下我跟朱小青的友谊。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寻找马龙成为我跟朱小青每次通话或者见面的主要话题,我们有着可供回忆的过去。相比之下,我的丈夫老贾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回溯我跟朱小青的友谊是一件温暖的事情,没有其他任何一个朋友能在我身边待上二十年之久――朱小青今年二十五岁,她的母亲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失踪了,村里人都知道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朱小青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在村口碰见一个给她糖果吃的女人,这个女人正是她的母亲。她的归来连累了自己的丈夫――朱小青此后连她的父亲都切齿痛恨,她觉得他很不争气,居然容忍自己的女人说跑就跑说回来就回来,即使要收留她,她认为他也至少应该把那女人吊起来揍上一顿,而事实上,朱小青的父亲对妻子一如既往地好,他甚至从不追问有关她跑而复回的事情。
也许只有我才能体察朱小青多年来是如何被母亲带来的耻辱所围困,在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她母亲)面前,朱小青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软弱,她的母亲为她对自己的仇视而伤心欲绝,村里的女人们则认为她是一个心硬的孩子。从母亲回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