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亲近自然是一个很大的缺失,从酒吧宾馆和练歌房咖啡屋这些到处充满霉菌(甚至某些能致性病的细菌)的处所,她李鱼得到的是什么呢,日复一日的没劲。有来由的,或者没来由的没劲。
李鱼在钟响声里得偿所愿,她发现了一棵年代久远的银杏树,尽管叶子已经掉光,树冠的庞大和枝干的雄浑依然不损它的巍峨和壮美,更重要的――李鱼在树干上发现了她理想中的树洞。
李鱼慢慢地走过去,张开胳膊环抱住这棵银杏树的树干,把那个树洞紧紧地抱在怀里。
如果这个早晨王铁站在山坳里目睹李鱼对着树洞倾诉,他一定会被这个女人给吓着。他将会听到李鱼对着树洞说,在十三岁那一年,养父李想的死跟她有关,是她把炸药包藏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制造了他的灿烂死亡。另外,王铁还将听到另外一段话,这段话多数人听了都会对其中的道理感到不解,这段话的大意是,李鱼认为李想的死跟他自己也有关,他为什么要那么粗心呢,看不出沉郁的女儿对自己深藏着热切的喜爱(甚至是崇拜),她崇拜着他,却要经受他给她的暴力和冷漠。如果一直这样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要在李鱼十二岁那年,突然地对她呵护起来了呢?他怎么就没有觉察,他的变化惊吓了李鱼,让她不堪重负,直至让她对他痛恨起来――痛恨到不得不让他死掉,如果他活着,他施与她的,就将会有无限多的可能性,或许他会重蹈覆辙,或许他会从此一味地对她好下去,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要了。
但是,事实是,李鱼的塔山之行完全属于一次个人行为,当王铁从一场有些过了头的睡眠中醒过来,看到窗外过分晴朗的天空,拿起手机拨通李鱼电话的时候,对方告诉他说,她已经找到了心目中的树洞,并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她把脸贴在苍老的树皮上,把嘴巴尽可能地埋进树洞里,把埋藏在心脏深处的心事通过喉咙、舌头、唇齿,毫无保留地倾倒其中,最后,她认真地找了一些草,把树洞封上了。
李鱼告诉王铁,那个山坳她此生将不会再去了。
王铁多少感到了一些遗憾,他对自己没能参与其中而感到不快,自从认识李鱼,他自己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他乐在其中,为自己能给这样一个特别的女人倾诉的欲望。而这个早晨,王铁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头发蓬乱,眼角堆着眼屎,打了一个睡眠带来的沉重呵欠之后,很怅惘地意识到,他倾听者的角色很可能已经扮演完了。李鱼在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了近两个月来惯有的纷乱和躁动,王铁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11.贼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李鱼家里潜入了一个贼。这也是这个冬天里对李鱼生活影响至深的事件之一:确切地说,时间是凌晨两点,贼借助一楼邻居家安装的外探式防盗网攀缘到李鱼家卫生间窗外(李鱼住在二楼),不知道用一种什么工具伸进窗缝里,割掉了窗户开关。这个梁上君子很轻易地推开窗户,侵入到李鱼的卫生间。接着他堂而皇之地进入客厅,对客厅内的各个抽屉进行造访。
这种事件在李鱼居住的小区里并不鲜见,在李鱼生活着的城市里更不鲜见――这个城市由于沿海和开放吸纳了大批打工者,他们中为数不少的一批人年底讨要不到工钱,就孤注一掷地入室行窃,以期比较体面地回乡过年。李鱼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倾听着贼在客厅和厨房里翻找,这个令人压抑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李鱼听到贼轻轻打开她家的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并给她关上了防盗门。
李鱼打开灯走出卧室,检视了一下被贼动过的地方,发现放在鞋柜上的包被贼光顾得比较严重一些――他拿走了钱包里所有的钱(大约五百块),把钱包扔在旁边。另外贼还拿走了包里的一管润唇膏和一个粉饼。这两款化妆品是正宗的韩国货,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