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棠长叹一口气,对曼姝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早点睡。”
曼姝深深看了娘子一眼,无奈告退。
大开的窗前,潘棠披着单薄衣衫,清清丽丽站着,烛光摇曳,赤金色的烛光落在她光洁白净的脸颊。
院子里的樟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夜幕黑极了,雨幕遮挡住一切,隔绝了窗内的她,和窗外的世界。人是如此渺小,人的感情亦然。
她相信,忘记一个人,只需要时间就可以,只要她不再和他见面,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他。
也许,她该离开京城了。去哪里呢,就去广陵。
去看看阿姐口中令人神往的广陵郡。
雨幕茫茫,雾霭沉沉,雨声噼啪。就在潘棠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她看见黑暗中有个身影越来越近,来人一身黑衣落拓,身影时那样的熟悉。
就如她梦中每次梦见的一样,他一步步坚定地向她走来,永远如是。
潘棠揉揉眼睛,这不是在梦中,这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雨夜,她平常地下定决心想要离开的雨夜。
她砰的一下合上窗子。
木窗隔绝外面一切,连雨声都小了。
卫琢步步向着屋子走去,眼前风雨如晦,屋子里一豆烛火尚燃,是夜里唯一一点光亮。
他透过雨幕和她遥遥对视,却见下一刻她将窗子合上。
烛光昏黄的房间里,潘棠坐在窗边,垂着头。窗纸上,她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晃,卫琢紧紧看着那晃动的倩影。
潘棠抬头,像是能透过窗子看见窗外的他。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刚见他满身狼狈,脸色也是白得吓人,他是不是受伤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潘棠站起身,来回踱步。如果他真的是受伤了呢?那他半夜寻来,是不是来求助的?
此时屋外,卫琢肩上的伤正汩汩流着鲜血,黑衣上看不出血迹,但衣摆上,血液混杂着雨水往下淌,流在地上就是一片血色水洼。他脚步有些蹒跚,受伤失血过多,又在雨中动用轻功,身体失温严重。
他缓缓走上廊庑,以剑杵地,体力难支地单膝跪在地上。
将要失去意识的上一刻,门轰然打开,她满脸关切地看过来,在看清他满身形容的那一刻蹙起眉头,而卫琢嘴角微微一笑。
潘棠心想,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烛光微动,屋外风雨止息,只剩下一点毛毛雨。
方才的狂风大雨仿佛从未发生过,此时,夜空澄澈,乌云散去,晚风微凉。
潘棠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烛光将他的侧脸浅浅勾勒,高挺的鼻梁,英气深邃的眉眼,长长的睫羽垂下,在眼下落下一道阴影。
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眉。眉头紧蹙,是因为伤口疼吗?她将那眉头轻轻抚平。
现在的他褪去三年前的青涩稚嫩,整个人更加英姿勃发。她发觉,他似乎还长高了些,之前就高她许多,现在更高了她不少。整个人躺在她的小床上,竟然显得有些局促。
潘棠淡淡一笑,转身出去盛姜汤。
就在她离开后片刻,卫琢睁开眼。
他肩膀伤口处的衣服被剪开,涂山了金疮药,床边放了一盆炭火取暖。床头,整整齐齐叠放着一身男子的衣袍,卫琢仔细一看,有些恍惚,竟然是他旧时的衣袍,当年总爱穿的黑衣的其中一件,显色眼眸变得柔和。
屋子里一派寂静,木影从窗入。
见木影来,卫琢坐起身,听木影道:“世子,我们的人就在附近,需不需要动用他们。”
“不必。”卫琢语调轻而浅,听上去竟然似乎心情不错。
木影担忧道:“您的伤....”
“不妨事。”
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