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呢喃说道:“不,天不能诛他,因为我要诛他。”
他忽望向计青阳,正当计青阳以为他又要说些嫌恶之语时,他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后郑重,向计青阳跪拜下去,重重叩了一首,计青阳惊愕万分,他欲扶起崔珣:“崔少卿,使不得。”
崔珣摇头:“你是我的恩人。”
他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是我们天威军的恩人。”
计青阳也跪到他的面前,他一拳砸到地上,叹道:“唉!只恨寻得太迟!”
他对崔珣道:“崔少卿,若你信得过某的话,某会将郭帅的头颅,完好无损送到长安的。”
崔珣点了点头,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印信:“凭此印信,计大侠可去衡州寻衡州司马刘若瑜,他是察事厅的人,他会将计大侠护送回长安,不过圣人有命,郭帅尸骸不得下葬,还请计大侠将头颅送于西明寺中,于佛前供养。”
计青阳接过印信,他眼眶一热:“崔少卿放心,某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忠骨沦落异乡受辱!”
崔珣缓缓颔首,李楹搀着他踉跄站了起来,他似乎虚弱到极点,靠着李楹扶着才能勉强站立,他望着计青阳手中的木匣,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总有一日,他们,都能入土为安的。”
第118章
计青阳拿着印信, 去了衡州。
崔珣和李楹,则继续踏上了前往岭南的道路。
因为郭勤威头颅之事,崔珣受了极大刺激, 即使有虎狼之药,他激愤之下, 仍然病倒了, 马他是骑不了了, 他只能雇了辆马车, 昼夜不停赶往岭南。
车轮滚滚, 扬起一片尘土, 耳聋的车夫尽忠职守挥着马鞭,赶着马疾驰着, 他知道车厢里那位漂亮的郎君有点来头,但是他为人老实,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郎君给了足够银两,他就闭上嘴, 当个聋子瞎子,只要安安全全将郎君送到岭南就好。
马匹奔的太快, 车厢颠簸不已, 崔珣躺在李楹膝上,这般艰苦行程, 让他病的愈发昏沉,李楹抚着他消瘦的脸庞, 这几日,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药也全部吐出来了,她也委婉劝他,不要这么急着赶路,先休息数日,待养好身体,再赶到岭南,他却执意不肯,迟一天,就多一分变数,他再也等不了了。
尤其是看到视若父亲的郭帅遗骸被那般侮辱,他悲愤至极,更加等不了了。
李楹只劝过一次,之后也不再劝了,她知道,她劝不动他的。
她搂着他,莫名想起元日那晚,她在崔府见到他的模样,那晚,她看到一个人人唾骂的奸佞,披着一身白色襕衫,支起轩窗,眉目冷淡,放生了一只渺小螟蛉。
他于黑暗之中沉沦太久,但四下无人之时,他还是不经意做回了那个赤子之心的天威军十七郎。
这种不经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他总是自我厌弃,认为他不值得她喜欢,却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值得。
李楹慢慢俯下身,侧脸去贴住他冰凉的脸,她与他定情以来,沉重的时候多,甜蜜的时候少,他欺瞒过她,惹怒过她,他不是一个好的情郎,但是她却从未后悔过。
何其有幸,能遇到一个这般坚韧执拗的灵魂,能伴他走一条,接五万忠骨回家的路。
这条路,荆棘密布,崎岖难行,但,她一定会陪他走完。
马蹄声声,紧闭的车厢内,李楹拥着昏沉的崔珣,俯身贴着他的脸庞,她缓缓闭上眼,拥紧了他,感受他身上真实的温度,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
马车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在四日后,到达了岭南桂州驿。
崔珣强撑着身子,打发走了车夫,又拿出太后敕令,跟桂州驿的驿丞禀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