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冯家湾的里长父子后,矮榻上的少年突然开口道:“这位里正倒是热心。”
“那可不!”一说到那位老里正,盛无崖就骄傲起来,与有荣焉道:“冯家湾要不是有这位里正,我可不会留在这里。”
乡里的生活,大多数的时候都不是旁人想象里的桃花源,而是一个充满了互坑互害、自私自利,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等各种槽心事的修罗场。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来是因为贫穷,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人站出来及时正风清源的缘故。
在皇权不下乡的基层,最有可能压得住人平息各方纠纷的,要属各地的耆老乡绅。只要这批人眼光长远处事公正,乡里的氛围就不会太差,各家各户也不会过得太难。只可惜这样的人永远是少数,且不提基层的鸡零狗碎处理起来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智慧,只说这批耆老乡绅不带头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其他人就要天天烧高香了。
从这个角度看,冯家湾的里正简直是黑暗里的一道光,不愧是盛无崖千挑万选出来的。
女郎滔滔不绝地给少年讲着冯里正的一系列英光伟迹,真心实意地赞道:“其它不说,就说他托我去晒谷场开讲座这件事,费时费力又讨不着好,换个人谁愿意做?可冯里正顾及到乡邻的安危,愣是亲自找上门了,着实令人钦佩。”
对于这么一位老好人,盛无崖可不愿人家吃亏,当初的玉米种子她第一个分的就是里正家,其他人只能干看着。等里正家的玉米获得大丰收过了个殷实无比的年后,盛无崖这才按照人品德行接着往下分,且告诉里正一家,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将种子进一步分发出去。
如此一来,冯里长在村里的地位就更加牢固了,冯家湾也因此欣欣向荣。
盛无崖夸了里正半天,直夸得自己口干舌燥。荆无命听完了,深深地看了女郎一眼,总结道:“你果然不是这里的人。”
“……”
盛无崖无语:“你可真会抓重点。”
这天傍晚,老里正的儿子去而复返,告诉棘大夫授课的时间就在三日后的日中到日跌。盛无崖考虑到木芙蓉这样的药材在这个季节还没开,便再次取出笔墨,将解毒用的各类药材细细地画了下来。
就算她画幅小,作画速度快,这六七幅工笔花草要在三日内全部搞定也着实不易。盛无崖基本天一亮就动笔,哪儿也不去,除了给自己和猫狗畜禽煮点玉米糊糊,一应日常劳作全部停工。荆无命跟着喝了三天糊糊,配菜只有坛子里捞出来的酸黄瓜和酸笋。
三日后,整个冯家湾的人齐齐出动,把晒谷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盛无崖配合着那首顺口溜,将急救步骤掰开嚼碎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几遍,又利用自己带来的干药材和工笔画,让村民们识药辨药,说明它们的栖息环境。
一个小朋友指着车前草兴奋道:“幺幺,这个我认识啊!这不是牛屎嘛!”
此言一出,聚在晒谷场的村民哄堂大笑。
盛无崖点点头,赞许道:“车前草常生于草地田边,道旁河岸。它最喜欢在牛屎里扎根,所以也叫牛遗,小狗儿的话原是没错的。”
冯小狗被众人笑话,正不好意思呢,突然被棘幺幺在这么多人面前一顿肯定,高兴得小脸通红,课也听得更认真了。
这天的培训大获成功,盛无崖在结束时还特地提了一下,老里长是如何如何为村里人的安危操心,是如何如何不辞辛劳地到处奔走,将大家一个个地聚来组织培训……此言一出,冯家湾的村民对老里长更加敬服了。朱元璋曾下过令,里长要十年一换,但民间一向不怎么按朝廷的规矩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盛无崖希望老先生能够继续连任。
培训结束后,老里正盛邀棘大夫去他们家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