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夫人说,萧大人与我哥哥同窗同僚十数载,我家一门武将不拘小节,规范宽松,他进出颇自由,与我相遇会微笑回礼,会温和地问候,后来萧大人娶妻又亡妻,官职秩品越高,我也渐大了。”

她咬着唇道:“我也不知怎地就生出欢喜的心思,或许哥哥们皆是武将的缘故,他斯文儒雅、博学多才,举手投足气度非凡,很令我着迷。”

林婵听来只觉她实在胆大,这样的话儿从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口中说出,传扬开来是要败名声的,她还怎地嫁人。却也不表,静听她继续道:“哥哥解我心意,探问过萧大人的口风,他以年纪相差过多推拒,后再来府中寻哥哥,也只在外院厅堂吃宴听曲,不肯进来。一晃这些年过,我本要断情绝意收回妄想,哪想他又娶妻了。”丁芳的委屈遏不住:“我打听得你我年纪不相上下,他能娶你,为何就不要我呢。我自诩姿容脾性谈吐并不逊色你多少,遂再生执念,纵是为妾也要嫁萧大人。”

林婵暗自叹息一声,她道:“你以为做妾很容易麽?你这样的高门贵女自降身份,坏损的岂止你自己名声,还有你丁氏大族的声誉。就算你罔顾这些,一门心思爱慕萧九爷,但他喜爱你麽?依九爷的脾性,他若不喜爱你,你连他的面都难见,他若喜爱你,你的日子就过的更痛苦了!”

“萧府祖训家规严苛,妻妾界限分明,九爷他官再大,在府里也得守规矩,他大多时候要待在正妻房中,来你这次数多几趟,老太太就要找你诫训,容不得宠妾灭妻这样的事儿。每晚过夜后,婆子要喂你一碗汤药,等正妻诞下子嗣后,才能允你生,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久了,怕是允你生,都生不出了......就算你福大,熬到有了子嗣,他也是管正妻叫娘亲,正妻若有心怂弄你,索性把他抱去自己屋里养,让你连面都难见。”

“九爷位高权重,朝中事务繁杂,平时里一月有半月不见人,难得回来了,也轮不到来陪你。你且再想,他纳你做妾,能纳一个,又未尝不能再纳第二个、第三个......你初嫁时对他的爱慕之情纵有天高,也难经这岁月蹉跎!”

林婵顿了顿,语气平静地问:“即便如此,你还是铁了心要嫁给萧九爷麽?”

如果这样,她还是要嫁他,他也肯娶丁芳,她就放手成全她们罢!

第壹陆壹章 绝意

丁芳脸色发白,府中几个嫂嫂也轮番苦劝过,她听不进,但林婵说的,却一字不漏入了耳。

这些日她满心不甘、怨懣、难过、空落种种难形容的复杂情绪,折磨的她寝食难安,这会儿突然拨云见月。

她这是何苦、何必呢!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丁芳如释重负,慢慢道:“夫人说这些无用又有用!”

林婵不解:“这话是何意?”

丁芳接着说:“七夕那晚,萧大人同我讲明,他此生只娶妻不纳妾,且夫人年纪小,这活的年头定比他还要久长,是等不及他了,命我赶紧寻个好人家嫁掉罢。所以你才说的话与我无用。”

“为何又有用呢?”林婵弯起嘴角,她晓得此时发笑很失仪,但忍不住,心底浮起细细的喜悦,令她眉眼愈发明媚。

丁芳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至她身后的绿蕉黄葵,又收回视线,盯着布满阶砌的雁来红,她道:“我想不通,只觉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无路又不甘退,今儿来本意是求助夫人,劝一劝萧大人,但听了你这番肺腑之言,我却不由地胆怯,扪心自问可有勇气接受这样的生活,不是一年、两年,是十年、二十年,甚或更长,我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更受不得冷落,保不准有朝一日......” 她笑着看向林婵:“我使个法子弄死你!”

林婵摇了摇头:“我可不傻,你想弄死我很难,没准儿我会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