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就听得脚步窸窣作响,一个女子脆嫩声儿喊:“萧大人且留步。”
林婵不及想已移至树后,细打量往这边走来的正是萧九爷,顿住回首,喊他的是丁姑娘。
离得有一段距离,听不清在说甚麽,却一定是愉快的,因为月光恰洒在他们身上,一个仰面,一个俯首,皆显露着笑容。
林婵悄悄地绕了另一条路往回走,快至乞巧楼时碰到来找她的月楼,月楼朝她身后看看,问道:“夫人没遇见九爷麽?他找你去了。”
林婵摇了摇头,走回桌坐下,丫鬟捧来水伺候她净手,乐伎弹着月琴和琵琶,在唱全套的《江南十景》,待唱到第七景时,丁姑娘复坐位上,第八景时,萧九爷也回来了,唱完第十景,夜色加深,陆续站起、互相辞别,一齐往二门走,林婵不声不响随在萧九爷身侧,他与丁玠说话,却把右掌往后伸要牵她的手,林婵佯装没看见,把手背在身后。萧九爷面不改色,似甚麽也未发生。
林婵先坐进了马车,头倚着窗户阖眸歇息,过了半晌,门帘挟风掀开,萧九爷跨了进来,撩袍而坐,不容分说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一面沉声吩咐福安:“走罢!”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街道两旁挂满红灯笼,映得车厢内忽明忽暗,林婵蹙眉要坐到一边去,萧九爷不允,亲了下她晕红的耳垂,微笑地问:“闷闷不乐的,谁招惹你了?我替你作主。”林婵道:“未曾不乐,多喝了几盏酒,头有些昏沉而已。”萧九爷“嗯”了一声:“拐过宣武门有家汤水店,喝碗醒酒汤就舒服。”林婵一撇嘴:“又酸又辣,我不要喝。”萧九爷温和的哄着:“让他们少放醋和姜,多放糖,就不酸不辣,吃口甜了。”林婵故意气他:“那哪是醒酒汤,成了甜汤还怎麽解酒味,我作甚要喝!”
萧九爷笑起来,指腹刮她的脸儿:“还说未曾不乐,瞧这小性子使的。”又温和道:“有甚麽直说罢,别和我生份了。”
林婵沉默片刻,忽然很厌烦自己的阴阳怪气,她抬手把一缕散发捊至耳后,抿了抿嘴唇,开门见山:“九爷欢喜丁姑娘麽?”
第壹伍贰章 心迹
萧九爷笑道:“丁姑娘性子活泼,说话率直,不若你甚麽都藏着掖着,让人去猜......”
"那就是欢喜了。"林婵打断他,鼻子莫名地发酸,眼眶起潮,心一下子空荡荡的,她是怎麽了!
萧九爷的大手揽紧她的腰肢,若有所思着,没有再说话。
车轮子轱辘轱辘地响动,一缕秋夜的晚风从帘缝里吹进来,把她捊至耳后的碎发又吹乱了。
林婵沉默有半晌,自觉情绪恢复镇定后,遂平静地开口:“丁姑娘也很欢喜你,两情相悦,是这世间最美好且引人艳羡的事。”
“那你呢?”萧九爷眸光深邃地盯着她的侧颜,马车拐进了一条巷子,纵是有青白的月光,车厢里还是很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婵没听懂他的话意,客套地说:“我也艳羡,替你们感到高兴。”
萧九爷顿了一下,语气淡道:“我是问,我们做夫妻也有一段时日,你可有些欢喜我了?”
欢喜麽?不欢喜麽?林婵心底茫茫然,前世的悲惨境遇如芒刺背,重新活过来,她就没想再爱上谁,嫁给萧九爷是个意外,是权衡利弊的选择,他能保她和父亲的性命,让她衣食无忧,他待她很好,她亦尽守妻子的本份,日后诞下一男半女,相夫教子直至寿终正寝。
她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了。
其实想过他会纳妾,坦诚讲也能接受,世风如此,她个女流之辈又能怎样呢,京城哪个官儿没个三妻四妾的,只要妾室安份,她愿岁月静好。
不动感情,就不会贪嗔痴,一切可谅,像个旁观者,看他的人生,过自己的日子